其實,只是小盒子叮囑鴻鵠,在西閣燒了床被子,虛張聲勢而已。
既然來了,便不好立即便走。
好說歹說,是立後之夜。
礙於情面,朱瑁想了想,踏入正殿。
楊令佩早已恭候著,向朱瑁行禮道:「陛下萬年。」
朱瑁攙起她,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西閣走水,皇后沒有受驚吧?」
楊令佩笑道:「有陛下庇佑,臣妾無恙。」
鴻鵠端來交杯酒:「請聖上皇后飲交杯酒,江山萬年,天長地久。」
交杯酒。意為交心。
皇后在孕中,鴻鵠貼心地將酒換成了果漿。
朱瑁端起,僵硬地與楊令佩交了杯。
外頭的侍衛忽然來報:「陛下,全貴妃娘娘深夜背著安香姑娘離宮,在宮門口被臣等攔住。可她執意要闖出去!」
陛下眼看著就要在此處安歇了,此時卻被攪擾,楊令佩不悅道:「你們那麼多守宮門的侍衛,帶刀的爺們兒,連個女人都攔不住嗎?大半夜的,沒得讓陛下心憂。」
侍衛為難道:「皇后娘娘,話雖如此,可……臣……臣等不敢傷了全貴妃娘娘啊……」
朱瑁大踏步地往宮門口走去。
「朕去看看。」
待朱瑁走遠,楊令佩惱得將杯盞摔碎在地。
鴻鵠忙攙著她坐下。
「娘娘,您消消氣兒。依奴婢看,這個全貴妃,手段頗高,必是以退為進,引得陛下注意。」
「本宮不相信,她真捨得走。」
「就是。若真是要走,何必指使那齊女打遺詔的主意?不過,也得虧她打主意,不然,誰來替咱們背那個黑鍋……」
楊令佩瞪了她一眼,打斷她:「以後這樣的話,不許再提一字!」
鴻鵠已意識到自己多言,忙斂了口。
楊令佩歪在榻上,半晌,嘆了口氣:「本宮總覺得,陛下的心裡,是有她的。」
宮門口。
梅川背著安香,一臉的無畏。
朱瑁來了。
「朕已賜你免死金牌,恕了她,你為何還是要走?」
「我已決意離開此地。你若不允,我便血濺宮門。這性命,不要也罷。」
她不再對他自稱微臣。
她不要再做他的臣。
更不要做他的妃。
安香滿身的傷口,就是她的逆鱗。
「梅卿,你便是這般厭惡朕嗎?」
梅川忽然笑起來:「你的皇位是怎麼來的,你忘了嗎?早知今日你如此脅迫於我,我便不會……」
「梅卿。」朱瑁喚了她一聲。
她在誅他的心。
梅川道:「你既信先帝口中的鳳命之言,便將全貴妃的靈位留在宮中。我對你仁至義盡。放我走!」
在朱瑁心中,她是一株梅。清麗地開著。這世間似乎沒有她做不到的事。她一次次救他於水火。京中大疫的時候,他染了疾,梅川守在文德殿。他曾說,有梅醫官在,我從未擔憂過自己的生死。
現今,這株梅上長滿了斑駁的刺。
扎得他難堪。
既無心於我,何必助我?
既有今日絕情,何必有舊日大恩?
朱瑁頹唐地轉身,往回走。
侍衛小心翼翼地請示道:「陛下,這……」
「放她走。」
他一字一句道。
今晚的月真美。
卻又那麼殘酷。
走吧。
走吧。
梅川背著安香到了將軍府。
馬廄里,還留著一匹棗紅馬。
她騎在馬上,囑咐門房阿伯找一輛馬車,上面鋪了兩層柔軟的褥子,將安香放在馬車上。
「阿伯,我要去尋阿季了。」
阿伯拿袖口擦了擦眼淚:「歹丫頭,平平安安的。」
「阿伯放心。」
馬不停蹄。
一路往涼州。
到翌日天明,終見烽煙。
然而,軍營中卻好似出了什麼大事,亂成一團。
良久,梅川總算是看到時允那張熟悉的面孔,她喊道:「時允!時允!」
時允本是一臉凝重,看到梅川,驚詫道:「梅醫官,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已經……」
「我來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