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節骨眼兒上來,豈能安的是好心?
他想了想,攔住銀桃,肅然道:「謝貴妃娘娘。東宮什麼都不缺。」
銀桃嘴角的笑意仿佛潮汐,一波還未褪下,一波已又湧起。
她揚聲道:「馬舍人,東宮自然是什麼都不缺,不過是我們娘娘的心意罷了。貴妃娘娘執掌六宮鳳印,關懷太子殿下,難道太子殿下不領情嗎?」
馬之問不作聲。
銀桃瞥見一旁的楊寶林,忙喝命小盒子:「沒眼力見兒的東西,還不將禮品交予寶林手上。」
小盒子艱難地抱著一摞禮品向楊寶林走去。
他恭恭敬敬地遞與楊寶林,楊寶林為難,不知接還是不接。
那最上面的一個禮盒搖搖晃晃,忽地掉落到楊寶林身上。
偏偏那是一罐蜂蜜。
蓋子沒合緊。
濃稠的蜂蜜沾染在楊寶林的衣裙上。難堪極了。
銀桃將自己手中的禮盒放在地上,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一個重重的耳刮子抽在小盒子臉上:「天殺的小雜種,沒根子,沒耳性,娘娘囑你辦趟差,橫豎都辦不明白。該讓內廷監的人打死你才算好!」
小盒子吃痛,低下頭,一聲兒不敢言語。
銀桃越發打罵得起勁。她拔下頭上的銀釵,朝小盒子的耳朵扎去。
「讓你長長記性!」
楊寶林瞧著那孩子,瘦骨嶙峋,肩膀顫抖著。
這個銀桃,為甚要在東宮這樣虐打一個小太監?
越罵越起勁。
不像是責罰奴才,倒像是在出氣。
仿佛折辱了這小太監,便是折辱了東宮似的。
楊寶林忙道:「銀桃姑娘,衣服髒了,再換一身兒,不打緊的。銀桃姑娘仔細自個兒手疼。」
銀桃俯身,向楊寶林道:「寶林寬宏大度,不計較,奴婢謝過。但我們娘娘規矩極嚴,犯了錯,是一定要罰的。」
楊寶林想了想,道:「不如這樣,他既冒犯了我,便將他留給我處置,可好?」
「這……」銀桃遲疑著。
說話間,楊寶林已拉扯著小盒子往自己住的偏殿走去:「銀桃姑娘,等處罰完,我便打發他回去。」
銀桃不好再說什麼,張了張嘴,扭頭便走了。
東宮的西殿。
清和院。
楊寶林命侍女鴻鵠端來幾碟糕餅放在桌子上。
她端著一盞茶,一邊輕輕地吹著,一邊細細打量著站在眼前這個孩子。
沒來由地,楊寶林覺得他不一般。
那五官,那眉眼,總像是在哪裡見過。
貴妃與爺針鋒相對,闔宮沒有不知道的。如今,貴妃的弟弟剛剛倒霉,貴妃便命人來了這麼一出,背後必大有深意。
只是,這深意,她現時沒看明白。
「多大了?」楊寶林喝了口茶,問道。
小盒子搖了搖頭。
「誰帶你進宮的?」
「內廷監掌事,劉顯。」
楊寶林指著桌上的糕餅:「吃吧。」
小盒子又搖了搖頭。
鴻鵠將他的袖子挽上去,領口扒開,他全身都是傷。舊傷未結痂,新傷便已來了。
楊寶林擅書法,清和院的牆上掛了許多字,有一幅衛鑠的真跡,格外顯眼,乃去歲進宮時,父親楊晉送予她的陪嫁。
小盒子看那幅字,看得出神。
楊寶林道:「你識字?」
小盒子點點頭。
楊寶林指著桌案上的筆墨,道:「你寫幾個字看看。」
清和院的筆墨是極好的。楊家的「垂楊體」聞名遐邇。楊晉喜愛收藏徽墨與端硯。他的兩個女兒楊令儀和楊令佩,都酷肖其父。
小盒子黑白分明的眼中充滿嚮往。
他走到桌案前,握住筆,寫下幾個大字:四月晚花芳。
握筆的小盒子跟方才挨打的他截然不同了。那筆在他手中仿佛有了靈性,起承轉合之間,是山水錯落,是杏雨梨雲。
楊寶林驚嘆。
三川宿雨霽,四月晚花芳。他這樣小的年紀,竟有如此大才。
「你念過書?」
小盒子搖頭。
放下筆的他,又是一臉戰戰兢兢的神情。
「奴才陪淮王殿下去尚書房,奴才站在門外,偶聽幾句。」
淮王朱珩的功課,素來平平。他一個小太監,偶聽幾句,便能如此,只能歸結於天賦異稟了。
「以後,你想寫字,就到這兒來。」楊寶林輕聲道。
小盒子猶豫著,渴望著,終是點了個頭。
楊寶林驀然想起從前在娘家的時候聽到過的一個傳聞。
宮中的一個妃子,以祥瑞入宮。可她進宮僅八個月,便產下一子,是個死胎。梁帝疑那妃子不忠,死胎非皇家血脈,怒氣衝天。恰有太常進言,那妃子並非靈蛇,實乃妖蛇,禍害後宮,禍害大梁朝廷。梁帝下令,一把大火燒了那妃子的寢宮。妃子、死胎,和那些伺候過她的僕役,全都未能倖存。=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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