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岄的情況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
穗歲走得有些焦急,因而並沒有看到她關上門的瞬間,床榻上看起來睡得很熟的人忽然睜開了眼睛。
黎岄從榻上坐起後,閉著眼,一隻手彎起指節在太陽穴上輕輕揉動了兩圈,再從床上走下來。
他確認穗歲已經從王府離開後,才從屋內走出。
因為沒有施法術,門被打開的「吱呀」聲動靜不小,管家立刻從一旁走了過來。
「王爺今日起得這麼早,要喚夫人起來做早膳嗎?」他欠身,恭敬地問。
黎岄看了他幾眼,並未說話。
在管家有些不解地抬頭瞬間,他手輕輕一撥,從空中將十幾根緋色絲線拽於掌中,管家隨之重重地摔倒在地。
接下來黎岄又像這樣對王府內每一個下人所受司乘操縱的願力線全都斬斷,隨後在指尖反覆摸索,試圖從這些願力中估測出司乘的實力。
片刻之後,他隱匿了自己的靈息,化作一道白虹,跟在了穗歲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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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歲捏著一隻丹雀幻象走入皇仙廟的時候,並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十分眼熟的一張畫像,供奉在願台上。
符行霈揮退了所有仙侍,摸著下巴上稀稀拉拉的山羊鬍子笑眯眯地對穗歲說:「你竟然真的來了。」
兩日前他收到一封密信,寫信者自稱是鮫魔族三公主,說找到了穗歲與丹雀的蹤跡,願意將二者送上,條件是不得與人皇柏修透露。
「是啊,」穗歲將視線從畫像上收回,說,「三公主單純,哪怕你違背諾言還是與柏修說了此事,她仍把我送了過來。」
她還分出一道神識跟在方才那些仙侍身後,驚訝地發現那些真的只是尋常人族,半分靈力都沒有。
不知是符行霈太過自負,認為自己靈力強大到無需任何人的保護,還是他信不過任何人,不願將任何有靈力的人留在身邊,給自己造成未知的風險。
「那可怪不得我,我從未曾聽任風眠提起過他胞妹在人界一事,萬一是她誆我的呢?」
穗歲點了點頭:「反正我現在人已經在這裡了,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麼滿世界尋我了?」
符行霈貪婪地看著穗歲肩頭的丹雀:「你能先把這小鳥給我嗎?」
穗歲佯裝十分維護地把幻象遮在手後,警惕地看著他。
「哈哈,丹雀即然認可了你,就說明你也是神農司農一脈了。」符行霈精明的眼珠在眼眶中打轉,決定先與穗歲好好溝通,「你得丹雀認可,以人身成神,想必去了神界以後也是遭盡神族白眼,才又一次冒險下人界的吧?我們也算是同道中人了。」
「你究竟是誰?」穗歲一聽便有些明白符行霈究竟是產生了什麼樣的誤解,他大抵以為慎海邊的漁村里自己偶然與李芙交好,丹雀血脈覺醒的那一日便賦予了她神族的身份。
又料想她的身份在神族中討不得好,遲早會重返人界,於是在各地張貼滿她的畫像,等待有朝一日將丹雀找回。
穗歲裝作高傲地頷首讓他繼續說下去。
「我呢是後神界第一批被喚醒的神族,像我們這種司人界之事的神啊,早些時候都是人族得道飛升者,在如今獨善其身的神族看來,自然是厭惡得不行,恨不得將我們除之後快了。
「所以當初明降給了我們兩個選擇,留在神農殿學醫,或是剔除神骨重新做回人族……如你所見,我現在是個人族了。」
「不可能。」穗歲搖頭道,「哪怕你以人族之體修仙成道,後神界甦醒兩萬年,仙者不會有這麼長的壽命。」
可是這麼說著,她的眼睛中卻隱隱透出了一些渴望的光芒,全都被符行霈看在眼中。
他滿意地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只要你讓李芙認我為主,我就把我能在人界存活這麼久的秘密告訴你,好不好?」
穗歲警惕地退了一步,猶豫地看了眼丹雀,才道:「不行,你得先說,不然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抵賴。」
見符行霈面露不滿,穗歲又補充道:「我們司農一脈在神界至今為人下等,還不如做個普通的人族。你只要告訴我增加壽命的關鍵,我也自請剔神骨,交出丹雀都好商量。」
「好,好,好。」符行霈高興地拍著手,「我以願力修煉,每年挑選九歲小兒中有緣者食其童子心——你知道為什麼非得是九嗎?」
「為什麼?」穗歲背在身後的手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