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曲國王年邁病逝,這麼些年來,木曲朝局一直都是王子阿贊達把持。木曲幾十年前吞併烏善,而今商業、軍事、政治的影響力又在西域諸國之中進一步擴大。阿贊達年輕氣盛、不可一世,在木曲國中說一不二,野心一再膨脹,前些年甚至都能幹出阻撓齊國商隊的事情來。他已然不滿齊國在西域的統治,而今登上了王位,又遇方宏這事,其父又是當年滅烏善和禺戎的幕後推手,幾件事情撞在一起,他必定大做文章。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我——他們不會放過我,也不會放過方家。
我笑著將帛書放回錦盒,扔還給侍從:「告訴陛下,多謝他那麼及時的消息。他若是真有閒心研究西域,倒不如把阿勒奴也一併研究了。放眼天下,才能心懷天下,才配做真正的君主。若是只周旋於未央宮之間,將他國他族當做自己籌謀的工具,那他也永遠成為不了一個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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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贊達果然不出我所料,拿著方宏的事情作伐,說他挾私報復,殺使者、殺士兵,仗著大齊威嚴侮辱木曲,致使木曲老國王氣結仙逝,請求我一定要嚴懲方家,還木曲和西域一個公道。
前面也就算了,但老國王的死都能怪到我們頭上了?我看他毒死自己親爹的概率倒比我們氣死大。
此事一出,朝堂上的奏疏一封封的來,如今不管是大齊、西域還是阿勒奴,一雙雙眼睛都盯著我。姜毓卿會怎麼做呢?姜毓卿要把控好邊疆局勢,要讓阿勒奴節節敗退,捍衛大齊的威嚴;姜毓卿要安撫西域諸國的民心,要讓他們知道,大齊秉公行事,不會偏私,定會還他們一個公道;姜毓卿還要穩定朝局,修大壩要管、修長城要管、貨幣要管、種地也要管,但凡有一個缺口決堤,那姜毓卿就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或者說她一生下來就不能夠坐在這個位置上。
她能坐這麼久,不過是生而逢時、因緣際會,恰巧皇帝幼小無能,恰巧五王謀反需要有人支撐,恰巧她與權臣不謀而合,恰巧她是那個最合適的人選。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是巧合,便不是必然。不是必然,那他們就要選擇那個必然的選項。
下去吧下去吧,去你該去的地方。
出去吧出去吧,未央宮只是你的幻想。
目之所及,宮闕重巒疊嶂,雕樑畫棟。宮苑錯落有致、鶯歌燕舞。宦官宮女秩序井然,款款前行。這裡是整個大齊萬千氣象所在,是地極,是山巔。我站在最高處俯瞰這人世,操控這人間。
而他們現在要把我拉下去。一如當時他們將我推上來。
方宏從遠方寄來了歃血的誓約。
事到如今,我們都已無法得知使者為什麼會死在方宏營帳中,木曲國王是否真的是被方宏氣死,一切巧合沒有證據證明方宏的清白,也沒有證據證明木曲說的是謊言——他們只要一個交代。
「吾心無愧,唯念恩遇,今之魯莽誤事,願以吾死明志,還殿下清明。」
第58章 從今後,便由陛下一人上……
又是一年母親冥誕,那年今日我在母親靈位前問卦求路,懇求母親能夠給當時我一點點勇氣與決心。時至今日,我仍舊跪在這個牌位面前,心中卻是什麼話都沒有。
方士們列陣圍坐,口中頌歌不停。吵吵嚷嚷,弄得我頭疼。起身走出太廟,春季的枝丫悠悠泛綠,鳥兒也在枝頭嘰嘰喳喳,童子童女們於庭中央隨歌儺舞,太常寺諸臣分列兩側,神色嚴肅平靜。
天際悠遠,陽光刺目,一對仙鶴從遠處的山頭飄然而下,步履輕巧地徘徊在太廟中庭,繞著歌舞隊伍轉圈。眾人的目光被它們吸引,它們昂首長嘯,脖頸纖長,展翅輕躍至我面前,兩雙漆黑的瞳仁認真地看著我,仿若深淵照人,清清楚楚。
是當年的那兩隻嗎?
我伸出手去撫摸其中一隻的腦袋,突然,它脖頸一抻,身體僵直,哀哀叫喚幾聲,口中咔出一口鮮血直衝我面門,眼珠陡然泛白,扭身栽倒在地。另外一隻,赫然一嚇,著急上前近看,身形一頓,眼角流出兩道血痕,直直倒在地上。
死了。
音樂停了,舞蹈停了,頌歌仍舊在繼續。
慘白的陽光照在漢白玉石地上,晃神又模糊。殷紅的鮮血流淌在刻花縫隙中,勾勒出美艷又詭異的圖畫,像人面桃花,又像陰鬼羅剎。=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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