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案几上,本來放著前日和齊冷一起做的雪燈,但如今雪燈已經融化了,只留下一灘水漬。
沈青筠喃喃道:「化了好,如果一切都像雪燈一樣,全部化了,我就不用害怕,害怕自己會喜歡上了你,害怕會丟了我自己的心……」
她是故意不去看齊冷的,假如齊冷真的對她寒了心,覺得她怎麼捂都捂不熱,那就最好不過了。
她是一個身心都不正常的人,她沒有愛人的能力的。
沈青筠趴在案几上,看著那攤水漬,或許是太過疲累,她慢慢闔上眼,沉睡了過去。
-
沈青筠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的榻上。
她費力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面色略顯蒼白,披著黑色鶴氅的齊冷。
齊冷大概是身體還沒好,間或咳嗽著,但他似乎是怕吵醒她,咳嗽聲儘量憋的很小,沈青筠怔怔看著他,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你……怎麼在這裡?」
她忽發現什麼:「我怎麼在榻上?」
她記得,她昨日明明是趴在紫檀案几上睡著的。
齊冷溫聲道:「我來尋你時,發現你趴在案几上睡著了,所以就將你抱上了榻。」
沈青筠抬眼看了下軒窗,晨光熹微,難道她睡了一夜麼?
她費力撐起身子,但她神智仍然昏昏沉沉的,齊冷去扶,她沒有拒絕,而是默了默,說道:「齊冷,你是陪了我一夜麼?」
齊冷點頭。
沈青筠雖猜到,但還是忍不住道:「你大病初癒,為何要守我一夜?」
齊冷輕輕咳嗽了聲,然後道:「昨日我將你抱起的時候,你疲累到連半點掙扎都沒有,我害怕……」
「你怕什麼?」
「怕你睡著了,就醒不過來了……」
齊冷頓了頓,他又想起了前世的那一夜,他匆匆趕來時,她就像睡著了一樣,閉著眼睛,美麗安詳,可是他知道,她再也不會睜開眼睛,再也醒不過來了。
齊冷慢慢道:「所以,我一定要守著你。」
沈青筠愣了,他在害怕她一睡不起……這聽起來,有些小題大做,而齊冷,根本不是小題大做的人。
可聯繫她前世的突然自盡,好像這的確不是小題大做,沈青筠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感覺,她不由垂眸,喃喃道:「齊冷,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自然。」齊冷想了想,微微笑了笑:「但細細想來,好像每次害怕,都和你有關,其餘時候,爛命一條,真沒什麼怕的。」
沈青筠靠在榻上,她手指慢慢捏緊錦衾,她終於忍不住問道:「齊冷,你為何要對我這般好?」
「嗯?」
「你昨日病勢兇險,我沒去照顧你,反而在這裡歇息,我這般冷血,你何必還要對我這般好?你就應該對我寒了心,從此不再理睬我,為何還要拖著病體,守我一夜?」沈青筠手指慢慢覆蓋住面容,淚水從指尖溢出:「算了求你了,你別再對我這般好了。」
齊冷慢慢收斂起笑容,神色也變得凝重,他忽嘆了一口氣,然後伸手,拉下沈青筠遮住面容的雙手:「你真的沒有照顧我嗎?」
沈青筠怔了下,然後咬唇:「梅兒這丫頭!我要趕走她!」
「不關梅兒的事,她什麼都沒說。」
「那你……」
齊冷從袖口拿出一個鏤空銀香球:「因為你照顧我的時候,不慎遺落了這個。」
沈青筠愣愣看著那個鏤空銀香球,這的確是她的東西,想必是前日夜間照顧齊冷的時候,不小心從身上滑落,而她當時一顆心都在齊冷身上,自然沒發現。
齊冷道:「你向來小心謹慎,而這東西,就遺落在榻邊,梅兒一進來就看到了,若你不是方寸大亂,怎能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