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筠坐於他的榻前,不由自主的,手指就撫上齊冷沒有血色的唇。
他是因為母子之情痛極倒下的,或許這個男人的心腸,遠比她想像的要柔軟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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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藥煎好的時候,沈青筠都一直在陪伴齊冷。
梅兒將黑黝黝的藥汁端上,沈青筠接過,但藥匙餵到齊冷嘴邊,卻怎麼都餵不進去。
梅兒在一旁焦急萬分:「醫師說,殿下心神俱傷,若不能及時飲藥,恐怕會留下病根,王妃,這可怎麼是好?」
沈青筠倒是極為冷靜:「你先下去。」
梅兒愣了下,沈青筠又重複:「下去。」
梅兒只好退下,掩門,沈青筠看著躺在榻上的齊冷,苦笑一聲,喃喃道:「齊冷,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故意不醒……故意讓我……」
她沒再說下去,而是飲下一口藥汁,苦澀藥味瞬間充斥她的唇齒,她向來是最怕苦的,但此刻卻眉頭都沒皺,而是俯下身,緩緩靠近齊冷,觸碰上他冰涼的唇。
她也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麼心理,為何願意以口渡藥,是憐憫,還是同情?抑或是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雖然反覆對自己說,她這樣做,完全是因為她還要和齊冷合作,為她自己復仇,所以她不能讓齊冷死,可是,她很清楚的知曉,不止是這樣。
剛重生的那會,她也要復仇,但那時的她,絕對不會願意對齊冷以口渡藥,是什麼改變了她?是齊冷從江南帶回家的定勝糕,還是齊冷在她待嫁之時送上的蜜餞果子,抑或是齊冷在安濟坊照顧的那些瘓癱病人?
她只覺心中酸酸澀澀的,好像一顆冰涼的心,漸漸被捂熱後,那種酸楚的感覺,她一口一口的含著藥汁,渡到齊冷唇中,不知過了多久,藥汁餵完了,她也有些筋疲力盡。
她坐在齊冷的榻邊,四周空無一人,齊冷也是緊閉著眼,人事不知,似乎這片隱秘的天地,只有沈青筠一個人一般。
沈青筠咬了咬唇,側耳伏在齊冷胸膛上,他胸膛不似以往滾燙,但卻仍然寬廣結實,沈青筠聽著齊冷的心跳,低聲道:「齊冷,快點好起來吧。」
「因為我現在,好像有點依賴你了。」
「你知道依賴是什麼意思嗎?」
「就是,我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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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的時候,趴在齊冷床榻前沉沉睡去的沈青筠,終於醒了過來。
她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她這是睡了一夜麼?
她再去看齊冷,齊冷還在昏迷,但臉色已經好了不少,沒有昨夜的慘白如雪了,沈青筠鬆了一口氣,正準備去探齊冷鼻息是否均勻綿長時,忽見齊冷長睫抖動了下,應是要醒了。
沈青筠瞬間縮回手,她莫名有些慌張,然後馬上站了起來,在烏木地板上坐了一夜,她腿腳有些發麻,但她仍然以最快的速度,踉踉蹌蹌,逃出了房間。
梅兒她們還守在屋外,幾個人正坐在地上打盹,沈青筠推醒了梅兒,說道:「殿下醒了。」
梅兒先是訝異,再是驚喜:「太好了,奴婢恭喜王妃。」
「小點聲。」沈青筠道:「殿下剛醒,定然身體虛弱,你們務必好生服侍殿下,藥別忘了煎給殿下喝。」
梅兒等人齊聲答了聲「諾」,沈青筠蹙眉,又道:「昨夜我照顧殿下的事,不准說給殿下聽。」
梅兒不解:「可是,王妃照顧了殿下一整夜,不應該讓殿下知曉嗎?」
「我說不準說,就不准說,還有昨日我得知林嬪召見殿下,才著急入宮的事,都不准說,聽明白了嗎?」
沈青筠的語氣,有些嚴厲,她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和梅兒等人說話,梅兒等人呆了下,面面相覷後,才道:「奴婢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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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筠踏出院落的時候,聽到房內一陣喧囂聲,應該是齊冷醒了,僕婢忙著伺候,她揉了揉酸麻的腿,一瘸一拐的,加快腳步,離開了院落。
她沒有回房歇息,而是讓下人準備馬車,又進了皇宮。
沈青筠此行,是去見林嬪,林嬪做賊心虛,昨日沒能毒死齊冷,自己倒嚇病了,昌王守在她床邊,噓寒問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