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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冷一路快馬加鞭到了沂州,然後便是在沂州乘船,沿運河去臨安,他臨上船時,托人給沈青筠送去一件東西。
沈青筠打開發現,那是一幅垂楊飛絮圖,圖上還題著兩句詩:「浮雲楊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
這是化用唐朝大家韓愈的詩,意思是楊絮雖然無根飄零,但換一種想法,卻是天地廣闊,任其飛揚。
而沈青筠一直以來的夢想,又何嘗不是天地廣闊,任她飛揚?
沈青筠凝視著這幅垂楊飛絮圖,垂楊新綠,飛絮雪白,透露勃勃生機。
她看了很久,終是默了默,捲起飛絮圖,放入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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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冷去臨安的時候,京城的太子和嘉宜公主也沒有袖手旁觀,嘉宜公主性烈如火,曾和沈青筠道:「將收養孤女的慈幼局變成青樓,無論此事幕後主使是誰,都該殺!」
沈青筠道:「若是個極有權勢之人呢?」
「那也該殺!」
而太子也是這般想的,興慶侯大概是因為心虛,大肆搜尋桃花下落,還好桃花被藏在定王府中,而王府下人又守口如瓶,這才保住桃花性命。
太子道:「連興慶侯這個莽夫都知曉,若桃花一事被呈御前,他沒什麼好果子吃,那賣人的主事呢?怎麼就能膽大包天至此!」
太子向來溫潤如玉,但面對此事,卻時常義憤難平,或許,他是想到了那個曾經等著他去慈幼局接她,卻不幸葬身大火的女孩兒。
為了商議桃花一事,太子時常前去菱月閣,落在旁人眼中,
卻是嘉宜公主回宮之初,太子都沒有來的這麼勤,如今常去菱月閣,到底是為了去看嘉宜公主,還是去看菱月閣中傾國傾城的沈相之女?
更有甚者,開始私下恭喜沈相了。
沈忌對此是又妒又喜,妒的是沈青筠被太子青睞,喜的也是沈青筠被太子青睞。
嘉宜公主不放沈青筠歸家,沈忌只能寫信給沈青筠,信中無非是叮囑沈青筠趁此機會,讓太子對她情根深種,無法自拔,好順利成為太子妃。
有時候,沈青筠都懷疑沈忌這個人是太過聰明,還是太過狂妄,當初他明明知道她是太子吩咐慈幼局看顧的人,還強行從慈幼局將她擄走,如今又要讓她嫁給太子,他真不怕自己破釜沉舟,豁出性命,告訴太子一切麼?
她一想,還是覺得沈忌應是太狂妄了,他狂妄於認為通過這七年的馴化,沈青筠對他是害怕到骨髓里,根本不敢提起當年之事。
就像每日被丈夫毆打的妻子,旁人問起,也不敢說丈夫不好,因為一旦說了,處境恐怕更加悽慘。
施暴者和受虐者的心理,大概如此。
不過,沈忌還是看錯了沈青筠,她不是那種不敢反抗的受虐者,反而一有機會,就會舉起刀,將害她的人扒皮拆骨。
沈青筠面無表情,將沈忌的信棄置一旁,上一世沈忌死於她手,這一世,也不會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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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雖然常去菱月閣,但對沈青筠一直是發乎情,止乎禮,給嘉宜公主都看得著急。
嘉宜公主向來認為,如果做夫君的話,太子遠比齊冷合適,一方面太子的妻子,未來就是大齊的皇后,另一方面,太子性情溫潤,齊冷性情冷淡,如果要選一人做丈夫,那還是太子合適。
可好像,太子對沈青筠,那是一點想法都沒有。
嘉宜公主委婉道:「如今宮人都傳,說皇兄是喜歡上青筠了,這才日日來我這菱月閣。」
太子道:「菱月閣的貴女有好多個,怎麼偏偏就傳沈娘子?」
嘉宜公主嘆氣:「皇兄,你是真不解風情,還是假不解風情,青筠那般才貌性情,皇后都當得,你就沒有半點傾慕?」
太子仍然道:「我的婚事,由父皇定奪。」
嘉宜公主真是無奈:「又是由父皇定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連四哥那個冷麵王都變了性格,皇兄你……唉!」
太子斂眸,望向花苑中折著玉蘭花枝的沈青筠,道:「姌姌,你以為,沈娘子是什麼性情?」
嘉宜公主愣了下,道:「溫柔和善,非常適合做妻子。」
太子不置可否,他盯著沈青筠的纖細背影,只道:「姌姌,我曾經救過一隻刺蝟。」
嘉宜公主沒明白他怎麼突然提到刺蝟,太子又道:「你知道刺蝟的腹部是沒有刺麼?我救的刺蝟,警戒心很強,每次我想撫摸時,她都縮成一團,扎得我疼痛不已,但我很耐心的照顧她,照顧了一個月,她才終於願意將沒有刺的腹部展現在我面前。」
「後來,我弄丟了那隻刺蝟,我是有機會尋回她,可是,我不是當初的我了,她也不是當初的她了,物是人非,何必強求?知道她過得好,就足夠了。」
嘉宜公主根本沒聽懂,她只道:「算了,反正日後,皇兄你莫要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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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離開菱月閣的時候,花苑也人去樓空。
鼻尖似乎還殘留著沈青筠方才留在這的幽香,太子蹲了下來,撿起地上掉落的一朵玉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