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拽著戚照硯衣領的手稍稍鬆了松,問道:「戚照硯,你還記不記得,你在應下這個差事的時候,對我說過什麼?」
「臣說:但願,臣不會讓殿下失望。」
他刻意咬重了「但願」兩個字。
不是說一定,是但願,而現在,很明顯的是,事與願違。
荀遠微還是想找藉口:「是章綬的意思嗎?」
戚照硯卻搖頭,「與章少監無關。」
就在這時,有人前來通稟。
他對著崔延祚和荀遠微抱拳,道:「使君,殿下,末將的確率人從於皋的住所搜到了他尚未投遞出去的行卷,以及回應的紙張。」
崔延祚沒有接,是等著荀遠微先看。
荀遠微沒有接過禁衛遞上來的一疊薄紙,也不回頭,只冷聲問他:「識字嗎?」
禁衛回應:「認得幾個。」
荀遠微死死盯著戚照硯,眼眶泛紅,道:「念。」
但夜色足夠昏暗,她又和戚照硯面對面,周遭的人被她身上的肅殺氣息震懾住,也不敢抬頭看她。
禁衛把那一疊紙上的內容念了出來:「上戚郎中、上吏部戚郎中、上東海戚郎中、近試上戚公,」禁衛翻到最後幾頁,念道:「答於十三郎,贈……」
這句話沒有說完,便被荀遠微厲聲打斷了:「夠了!」
禁衛噤聲,侍立在一旁。
不知是哪個學子沒有看清楚這邊的狀況,又揚聲道:「殿下,伏以先帝設文學之科,是為求貞正之士,所宜行敦風俗,然後申於朝廷,必為國器。豈可懷賞拔之私惠,忘教化之根源,願殿下勿行偏私之事,為科舉正名!」
他這話說得慷慨,一眾站在寒夜中的學子被無端牽連,此時也想著法不責眾,亦高聲重複他方才的話:「願殿下勿行偏私之事,為科舉正名!」
荀遠微此時無暇顧及到底是誰說了這句話,但以國家大義相要挾,卻是明明白白地將她推上了高台。
證據證人俱在,就連戚照硯自己都承認了,荀遠微此時沒有任何再偏袒的立場。
荀遠微忽然想起去年在章綬的家中,戚照硯問她:「殿下不怕自己看錯人嗎?」
她當時回答地果斷:「我從不會看錯人! 」
但如今呢?
事實就擺在自己面前。
她心裡清楚,與其說自己是對戚照硯的欺瞞之事痛心,不如說為自己堅定不移的選擇了戚照硯而痛心。
這和將自己的尊嚴踐踏進塵泥里有什麼分別?
話從口出,便如覆水難收。
荀遠微深知這一點,但從前的聲音迴繞在自己耳畔,從前的畫面此刻走馬觀花一般地從她眼前流轉而過,像是往她心上狠狠地扎了一刀。
分明前幾日,戚照硯還屢屢來到廷英殿和她商議貢舉的題目,那時他的眉目間有多麼恭順,有多謙卑,她如今便覺得有多可笑。
荀遠微深吸了口氣,鬆開戚照硯的衣領,而後猛然向前一推,以至於戚照硯趔趄了半步:「戚照硯,你真令我失望。」
戚照硯垂頭,一句話也沒有說。
荀遠微看著禁軍手中的紙張,心中忽然閃過一念:萬一是別人故意誣陷他呢?
她從禁衛手中奪過那疊紙,快速地忽略了於皋寫給戚照硯的那些詩文,直接翻到最後,當她看到上面的字跡時,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也被抽走。
那字跡她再熟悉不過了。
和戚照硯家中楹聯上的字,毫無分別。
荀遠微轉過身來,看著戚照硯,她手中緊緊攥著那疊紙,而後當著他的面,將那疊紙揚灑在空中。
瞬間,淡黃色的紙張便從空中嘩啦啦地落下,而後又慢慢鋪滿了台階。
荀遠微的呼吸一時都有些斷斷續續,她看著戚照硯,這次什麼也沒說,只是揚手甩給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聲音一時落入了在場的每個人耳中。
他分明知道自己有多麼看重此次貢舉,還做出這樣的事,供認不諱,毫無悔過之心。
遠微一時只覺得心中鬱結堵塞。
她轉過身來,沉聲吩咐:「將戚照硯和於皋押入大理寺牢獄,嚴審,其餘考生,集中看守,春闈繼續,主考一事由禮部尚書蕭邃權知,」她說著踅身看向蕭邃,輕輕頷首:「拜託了,蕭尚書。」=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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