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遠微提起裙角走上台階,跨過門檻繞過迴廊後便到了尚書省的院子裡。
才只是遠遠地看見擠在一起的人群,便聽到了楊承昭的聲音。
「戚照硯,殿下不以你罪身將國家選才之要職委任於你,你怎可做出此等徇私枉法之事!」
荀遠微心下一驚。
戚照硯行舞弊之事?
她不敢相信,也不會相信。
她實在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麼人,什麼事值得戚照硯去做出這樣的事。
徇私?怎麼徇私的?貢舉出事,今日不過是第一場帖經,先前來通報的人只說了是有考生攜帶夾帶。
難道是題目被透露了?
無數的猜測從荀遠微心中閃過。
楊承昭的聲音不算小,遠微隔著一條長廊都聽得見,更何況就在面前站著的諸位學子。
她加快了步伐。
「我等寒窗苦讀這麼多年,貢舉如此重要之事竟叫一個有叛國之嫌的偽君子把持!」
「本以為他有才華是真,卻沒想到會做出這等令人不齒之事……」
荀遠微趕到的時候,被帶離考場中斷考試的考生的議論聲越來越大,於皋被押在階下,戚照硯只著一身單薄的的深綠色的官袍,脊背挺直,一言不發。
「尚書省內,喧譁造次什麼!」荀遠微趕到,厲聲制止,說話間順手從一邊的禁衛軍腰間的劍鞘里抽出一把劍,直直插進磚縫。
議論聲戛然而止。
荀遠微這才看向幾位考官,也沒有讓他們行禮,直接問:「發生了什麼事?」
崔延祚和鄭載言自然不說話。
楊承昭看了蕭邃一眼,似乎也在斟酌。
蕭邃便朝遠微叉手,將方才的事情客觀地描述了一遍。
其中有位考生大聲道:「殿下,還望您為我們做主!勿讓天下學子寒心!」
荀遠微的目光停留在戚照硯身上,問道:「是你嗎?」
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戚照硯點頭了。
「是。」
第28章 負深恩 「戚照硯,你真令我失望。」……
在得到戚照硯回答的那一瞬, 荀遠微忽然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本來堅定地握在她手中的劍險些倒墜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戚照硯,深吸了口氣, 說:「我方才沒有聽清楚,你可以再說一遍。」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荀遠微只覺得, 只要戚照硯說一句不是他做的, 自己都可以在群臣學子之間盡力周旋, 然後徹查此事。
但戚照硯偏偏不如她所願。
戚照硯朝她拱了拱手,平聲道:「是臣做的。」
穿廊而過的冷風把她的衣裙吹得獵獵作響,像是在她臉上重重地甩了一巴掌一樣。
荀遠微攥緊了劍柄, 她看著戚照硯卻是一派從容,不由得朝前走了一步, 用另一隻空閒的手攥住他的衣襟,朝自己的方向重重一扯, 她壓低了聲音, 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主考官泄題, 是死罪。
你就這麼認了,你叫我如何保你!
戚照硯沒有躲,任憑著荀遠微將自己往她的方向拽。
荀遠微分明看見他的眸子中有一絲的哀戚,但他說出的話卻不帶半分感情,「臣很清楚,於皋的確如蕭尚書所言, 給臣遞過行卷,臣也的確回過他的行卷。」
荀遠微仍然不肯相信自己聽到的, 她咬牙切齒地問:「為什麼?」
「因為他是所有考生中唯一一個對臣投遞過行卷的,也是唯一一個在入尚書省應考時給臣行過禮的。」
戚照硯毫不猶豫地便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好似確實能解釋得通。他是分明是本場貢舉的主考官,在場的這些士子無論出身貴賤, 無論年歲幾何,只要是過了本場貢舉,通過了關試,便都要拜他為座主。
本朝最盛行行卷之事,這些學子從去歲十月集京開始,便要著手和京中的高官顯貴、飽學之士投遞行卷,以獲得他們的只言舉薦,若說去歲的時候還未公布主考官為誰,無人向戚照硯投遞行卷倒也不為過,但開年後他的主考官身份便公布了,可所有的學子,沒有人和他投遞行卷,除了於皋。
荀遠微此時卻只覺得眼前人的面容分外的陌生。
她一直以為戚照硯是為崑山片玉,並不在意這些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