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那邊可有來信?」
「並無來信。只是聽渡河而來的流民說,滎陽城被圍,城中每日都有人餓死。」阿桃看向陰嫚,「公主,可要揮兵南下,替漢王解圍?」
陰嫚並沒作出回應。
秦末漢初之間,群雄盡出的時代,項羽能力拔頭籌就足以證明他的不凡。同時代的英雄豪傑尚要避其鋒芒,更何況她只是一抹孤魂?硬剛項羽不僅救不了人怕是還要把自己搭進去。
反正老劉有主角光環,血厚,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有這時間倒不如想想怎麼拿下齊國。
不過該用個什麼理由說不去呢?陰嫚雙手搭在一起,拇指相互摩挲。
「公主。」一個小童敲了敲門打斷了陰嫚的思考。
陰嫚將目光落在小童的身上。
這孩子還是跟初見時一模一樣,識時達務,行事果斷。她覺得這孩子頗有靈氣,想著在將來能夠委以重任,於是就留下了他和他妹妹。
「何事?」阿桃問道。
小童一板一眼道:「趙王來探望大將軍了。」
這個時候來?陰嫚垂眸看向自己的茶杯心道,只怕不是好事。她淡聲道:「請。」
不一會兒,張耳便在僕從的引領下來到了陰嫚面前。
兩人見面少不了一番寒暄。
「公主與大將軍真是情誼深厚,本王在宮裡就聽說公主一有空閒就來照顧大將軍。」張耳似是想起了往事,感嘆道,「真是令人羨慕。」
陰嫚平靜道:「到底是救命之恩,自當有所表示。」
「公主可知大將軍何時清醒?」張耳切入正題。
陰嫚抬了抬手讓身邊人退下,回了張耳一句快了。她問:「出事了?」
張耳頓了頓,不禁苦笑:「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公主。本王得到消息,楚國派人出使燕國。」
「借道齊國?」
「借道齊國。」
陰嫚不可能嗅不到其中的危險。趙國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其他幾國不可能聽不到風聲。現在有人蠢蠢欲動。
楚國派使者入燕國,齊國默許借道,以及燕國的隱瞞,這些都是不妙的信號。
看來颶風在燕國起來了,她勾起嘴角,不過剛好給了我一個藉口。
陰嫚看著茶水中的倒影,水中人的眼底是一片冰冷。
燕國,苦寒之地。尚未入冬,早晚就已經有了結冰的跡象。月色淒涼,蒼白掛枝。百姓們早早地貓進了被窩,流民們則是蜷縮在角落祈禱著今年的冬天不要太冷,好讓他們撐到天氣回暖。
然而王宮內卻是另一番景象。宮燈綿延千里,亭台樓閣中投射出一片暖色。窗上映著舞姬曼妙的身姿,絲竹管弦不斷,歌聲不絕,恍若仙境。
臧荼坐在主位,手持金樽,邀群臣一起享受著人間極樂。興致濃時,他竟將成把的金豆子灑向台下,讓舞姬去撿,此情此景說句窮奢極侈也不為過。
不知過了多久,咚的一聲響起。眾人紛紛向聲源望去,只見楚使一頭栽在食案上,一副夜會周公的模樣。
臧荼見狀哈哈大笑起來,讓人將楚使送回去。隨著楚使的離席,宴會也接近尾聲。
熱烈的氣氛漸漸消散,最終歸於虛無。
臧荼起身向外走去,刺骨的夜風將熏醉從身體中剝離,迷離朦朧的眼神在悄然間恢復清明:「公子呢?」
僕從恭敬道:「已經入宮門了。」
「知道了。」臧荼擺了擺手。
僕從恭順地退下。
迴廊上只剩下臧荼一人,他看向結了冰的湖面。透明的冰,是薄薄的一片,維持著微妙的平衡。時局也本應如此。
但楚國人來訪,讓這局勢出現了變化。
先不說齊國願意借道,單說楚使帶來的韓信昏迷的消息就很讓人浮想聯翩。少了大將坐鎮的漢軍軍心會穩嗎?張耳陳豨之流不會有別的心思嗎?還有劉邦,沒了北方援助,他還能堅持多久?
即使種種跡象都指向漢王會敗,但他心中總會有一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