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瓣被下齒死死咬著泛白,不讓心裡重複的名字出口。
少女穆若水手裡的面具不自覺墜落,僅餘一根紅線掛在指尖,堪堪沒有落在地面。
師尊在她發育後總是要她保持距離,自己撒嬌耍賴才能和她親密片刻,鮮有主動抱她的時候。
穆若水眉梢雀躍,空著的那隻手抬起來,小心翼翼地摟住了女人的腰。
填滿懷抱的同時,仿佛心也被填滿了。
中旬,鬼市大開。
提督街,戴著同款柳木面具的師徒倆來到入口,熟門熟路地從結界走了進去。
鬼市的紅光籠罩在天頂,傅清微走在摩肩接踵的街市,總是不自知地抬手觸上自己的面具,魂不守舍。
穆若水:「師尊?」
傅清微「嗯?」了一聲,臉卻不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偏。
「你今晚怎麼都不看我?」穆若水納悶道。
「為師膽小,怕被面具嚇到。」
「……」穆若水想說那我做個新的。
「哄你玩的。」傅清微做好心理準備,看向她燈火里戴著兇惡儺面熟悉的臉,說,「為師在想事情,和你無關的,不要多想。」
「哦,好吧。」
傅清微和天機閣過從甚密,飛鴿傳書幾日便有一封,穆若水一心修行,有些事她不是很了解。
「那你牽著我,人太多了,我怕走散。」少女伸出柔軟細膩的手。
傅清微將掌心遞過來,牽住她的手。
柔軟有餘,熱熱的,掌心濡著一層濕意。
師尊的手卻是冰冷乾燥的。
傅清微頭腦清明,起伏的心緒定了定,便感覺少女的指尖不老實地在她掌心划來划去,過分纖細的五指試圖分開她潮濕的指縫。
不知道從哪裡學的,可能天生就會。
傅清微牢牢地握緊她的五指,不讓她再調皮。
三個月前才來過一次,鬼市的新鮮玩意更迭得不多,閒逛了片刻二人便直奔江心的三才舫。
管事作揖道:「姬觀主,穆道長。」
傅清微和氣回了禮,略微好奇道:「換了面具你也認得出來?」
管事笑道:「二位氣質超群,莫說換個面具,就算只一個背影我也認得出。」
不管是不是恭維,總之好聽話順耳得很。
管事樂呵呵道:「姬觀主徒兒肖師,再有兩年恐怕我就要將你倆認混啦。」
傅清微偏頭望向身邊的穆若水。
穆若水跟著她長大,走南闖北,穿著打扮都向她靠攏,又都是纖細高挑的身材,戴上面具確實容易弄混。
不過穆若水將來是會比她高一點的,二人只要站在一起輕易就能辨認。
熟人寒暄了幾句,傅清微將此行的收穫倒出來給他估價。
管事一邊撥算盤一邊道:「觀主,先前您讓我留意的返魂香終於又有了,您還繼續收嗎?」
傅清微:「收。」
返魂香罕見,十年間只出現了兩次,傅清微思念師尊,睹物思人,在她的承受範圍內便都買了下來。偶爾很想她,便會燃一點香熏在自己衣袖,假裝她還在自己身邊。
管事便從案台上幾樣東西里劃了一樣出去,抵返魂香。
傅清微望著他身後密密麻麻的儲物木格,指腹在台面邊緣摩挲了一下,心念微動,用比方才輕的語調試探道:「管事這裡可有辟寒犀、跗骨釘?」
管事眉頭一皺,忍住了沒有用探究的目光打量這位光風霽月的蓬萊觀主。
以上兩樣,包括返魂香都是陰氣極重之物,跗骨釘更是妖邪,他想不通傅清微要這些做什麼。
但三才舫做生意,不管客人的用途。
「辟寒犀有,跗骨釘沒有。觀主需要購買辟寒犀嗎?」
「只是問問。」傅清微隨口道。
「我會幫觀主留意。」
「有勞。」傅清微補充,「如果有誰購買的話,請一定及時告訴我。」
「我們不能泄露客人的信息,但我會告訴觀主庫存情況。」
傅清微的手指從櫃檯邊緣挪回來,收進了寬袖裡,指尖微弱的顫抖一點點平復。
她想到一件,光是想起就會令她感到恐懼的事。
現在是1928年,穆若水十四歲,距離她被煉屍還有不到十年。
煉屍的陣法材料里除了常規和較為珍貴的外,有幾樣比較罕見,返魂香、辟寒犀、跗骨釘都在其中,所以她問了三才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