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微畫的是驅邪符,對應神靈名諱,請求祂鎮邪扶正,總而言之是文字最多的一類符。
傅清微平時很少畫,既麻煩又不實用,遇到邪了她一劍上去比貼符念咒快得多。
但是為了教育孩子用功讀書,她不得不絞盡腦汁、因材施教。
傅清微一本正經:「想不想學?」
姬湛雪小雞啄米點頭。
傅清微將剛畫好的符籙推過去,硃砂毛筆都給她,說:「你來學畫這張符。」
姬湛雪連忙接過黃紙,小心地拎起硃砂筆,下筆卻愣住。
傅清微忍住笑意,耐心地等了會兒,聽見身邊的小孩呆呆地問道:「姐姐,這些是什麼字啊?」
傅清微轉過來面向她,在宣紙上把符文拆解了,一個字一個字地教她。
「這是敕。」
「什麼是敕?」
「敕就是令,是命令的意思。一般用在末尾,讓神仙快快顯靈。」
一燈如豆,昏黃的光盈滿室內。
傅清微把姬湛雪抱在懷裡,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划地在宣紙上寫字,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映在窗戶上,幾乎融為了一體。
也有緊張危險的時候。
錦城近郊的妖魔都被修者除完了,想掙錢必須走得遠一些,二人往東,一路揚名,直到遇到一條五百年的蛇妖,剛剛褪完一層皮,正是功力大增的時候。
傅清微將蛇蛻撿了,能當藥材賣錢。她們是無意進了一個山洞才聞到裡面的妖氣,傅清微裝好蛇蛻讓姬湛雪拿著躲好,自己迎面和洞口闖入的腥風撞上。
一個照面,傅清微便被蟒蛇粗壯的尾巴抽飛,劍刃劃在地面帶出一連串的火星,支撐住身形。
姬湛雪很乖,為了不讓自己成為她的拖累,躲在山洞的石頭縫裡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儘量屏住。
那條灰紋巨蟒直立起來有一人多高,尾巴一圈一圈地盤繞。
傅清微喉嚨發癢,眼眶也隱隱發燙,比第一次面臨蜘蛛精還恐慌和噁心,因為她怕蛇。
那種滑膩的、冰冷的觸感,光憑想像她都心底驟冷,仿佛有螞蟻在身上爬,後背都是冷汗。
蛇妖碧綠的兩盞眼睛冷冷地注視她。
傅清微持劍向下,雙手舉起:「無意擅入貴寶地,我們可以和平解決嗎?」
巨蟒的回應是張開血盆大口朝她吞了過來。
傅清微上次被吞還是饕餮,她當下也不客氣地提劍反擊,白光掠向蟒蛇的口腔,蛇妖靈敏當即調轉身形,用自己堅硬的鱗片迎上去。
叮的一聲。
劍氣撞在上面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傅清微一擊撤離,助跑踩上蟒蛇的身子,打算從它的頭頂捅穿,腳下卻猶如踩在起伏不已的海面,每一塊肌肉都在收縮,傅清微只好滑了下來,就地迅速往旁邊一滾。
地面被蛇尾重重一抽,留下一道裂痕,土石飛濺。
頭頂傳來隱隱的雷聲,但是隔了一座山,天雷愛莫能助。
傅清微一顆心直往下沉,唯一出去的路被巨蟒擋住,她要是拼死也能從巨蟒的蛇口脫身,可是姬湛雪藏身在山洞更裡面,巨蟒的老巢旁邊。
她一走,姬湛雪就要成為蟒蛇的盤中餐。
只能戰,不能逃。
傅清微握緊了手中長劍,在姬湛雪的視線里,罡氣外化的白光從相思劍身一點點漫上來。
她看到傅清微的身影沖了上去,義無反顧。
劍氣和白芒在山洞牆壁製造出無數劍痕,巨蟒的身形不僅靈活而且霸道,劍鋒從上到下划過蟒蛇的身體,金石鏗鏘之聲不斷,連層鱗片都沒劃破。
傅清微持劍而立,目光堅定,相思劍白芒大盛,幾乎籠罩了整座山洞。傅清微終於傷到蟒蛇,綠色的鮮血一滴一滴地淌在地面,巨蟒暴走,尾巴不停地抽向山壁和地面,在山洞大肆破壞。
土石簌簌而下,地動山搖,傅清微不停地閃避,不時還要分神留意洞後的姬湛雪。
巨蟒五百年早已修煉出智慧,蛇尾甩起地上的尖石,朝姬湛雪飛了過去。
傅清微撲了過去,長劍畫出圓弧形劍光,將石頭盡數擋了回去。
她腰身忽然一緊,被蟒蛇的尾巴纏住,帶到身前,對上一雙幽幽的綠燈籠。
巨蟒碗口粗的身體一圈一圈地纏繞傅清微的上半身,傾盡了它的所有力量,要將她絞殺在此!
它怒不可遏,自己竟然被一個人類打傷了!
肺部的空氣幾乎驟然被擠出來,人類羸弱的身體在數倍於自己的力量下不堪一擊,骨骼之間擠壓摩擦出咯吱的聲響。
傅清微的臉色漲得通紅,雙臂被禁錮緊緊貼著身體,手裡的長劍握不住,叮噹落在了地上。
每喘一口氣胸肺撕裂一般的疼。
她的骨頭快碾碎了。
難道她今天就要死在這裡了嗎?這就是她在這個世界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