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亦欣喜,晚上躺床上同蔣玄合計,問清楚女方家門,早日提親,促成好事。蔣家啊,終於能有後了!
蔣玄道:「這事我去打聽,你不用操心。」
便要安排下事,蔣望回卻急修一封書信回邊關——蔣音和膽大包天,竟敢給太子下胡僧丸!
老兩口只能先擱下兒子婚事,好在蔣玄安慰夫人:「我看那萍娘子對希顏差點火候,沒到答應婚事的地步,正好從長計議。」
夫妻倆先管教女兒,托人將蔣音和押回邊關,帶在身邊受訓,又將她許配給手下副將——那是戶好人家,家風端正,男方清俊本分,又一身好本領,再磨礪幾年,定能封侯拜將。
蔣音和年初生子後,徹底對官家死心,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二老這才開始重操心蔣望回。
蔣家常年戍邊,未免天家起疑,一般都不打聽宮中事,因此消息滯後,這時才曉得在蔣望回帶回家前,萍娘子就已經是官家的人了,且她不見了,官家正遍處尋。
二老瞬間歡喜落空,憂心了幾日,改打算給蔣望回改說一門世交,這趟回京就是徵詢兒子態度。
哪料路上遇著官家,還有萍萍,蔣夫人雖已歇了心思,仍忍不住唏噓:「我看那萍娘子爛漫活潑,剛好和希顏的沉悶互補。這麼多年難得有個他看上的,可惜了。」
蔣玄斂笑,肅然叮囑:「這樣的心思,莫要在陛下面前流露半分。」
夫人垂首:「是妾失言。」
蔣玄望著她,邊關風霜催人老,自家娘子比京中同齡的貴婦滄桑許多,尤其皮膚不大好。蔣玄越看眼神越溫柔,這些年辛苦他的妻子了,到老不得閒,還要為兒女操心。蔣玄伸臂,將蔣夫人攬入懷中:「山窮水復,柳暗花明。咱們可以依葫蘆畫瓢給希顏找些爛漫、活潑的,沒準他也喜歡。」
良久,蔣夫人長嘆口氣:「只能如此了。」
又道:「眼下最關鍵的,是說動希顏,主動成親。」
成了親就好了。
她當年成親前也沒見過蔣玄,忐忑好奇,甚至有幾分抗拒。但在洞房花燭夜,見官人雄姿英發,翩翩若神,那一瞬就只剩下歡喜和嬌羞。再後來做過夫妻間最親密的事,為摯友為親人為愛侶,生兒育女,再也不可分割。
「他會想通的。」蔣玄的聲音自她頭頂悠悠傳來。
*
同一座驛館內。
柳湛也有話要對萍萍講。
他兩瓣唇合了又張,張了又合,囁囁嚅嚅。萍萍無奈笑問:「是什麼話這麼燙嘴?」
她一說燙,柳湛心跟著抖了下。
他繼續沉默了會,再啟唇,仍未開門見山:「我如今是官家。」
柳湛合唇。
萍萍看著他點頭:然後呢?
柳湛攥拳,龍配鳳,與官家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自然是皇后:「你……願意當皇后嗎?」
才一剎不聞萍萍應聲,柳湛就急得捉住她手腕:「別跑啊!」
就說忐忑,怕她不答應,怕她以為要縛於籠中。
萍萍瞅著自己那隻被柳湛虎口掐住的手腕:「我沒說跑。」
她不是已經表明心跡了麼?不會去太遠的地方週遊。
「那你就是願意了?」柳湛聲身俱顫,還能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
萍萍的心也跳得很快,自認為不會對權力著迷,但這一刻仍不能免俗的興奮。
同時忐忑,母儀二字,曾經是極遙遠的事,自己真的能當好一個對得起社稷,輔佐好君王的皇后嗎?
「我全力以赴。」萍萍最終這樣許諾。
柳湛歡喜不已,捉腕的手往下移,穿過指縫改為十指緊扣:「還有一件事,我想你自己做決定。」
「什麼?」
「我已查得泰水身世,和我母家還有些淵源,她也是荊湖籍貫,是原禮部尚書崔晟的嫡女,其母何氏乃是開封祥符人。當年你祖父是堅定的三大王黨,先帝登基後受牽連查抄,泰水才有後來的坎坷。」柳湛稍作停頓,續道,「兩年前,我已為崔氏一門平反。」
所有一切,坦誠相告。
想來這是自己父輩做下的孽業,柳湛躬身向萍萍賠罪。
萍萍整個人陷入了漫長的沉寂。
柳湛很擔心,牢牢牽著她,關切她,賠罪許久,萍萍眸中才重聚神,反問:「我姓崔?」
柳湛點頭。
「我娘叫什麼?」
「泰水雙名寶徽。」
崔寶徽。
萍萍在心中默念數十遍,這是娘親真正的名字,不是那什麼花名。
她還是控制不住落下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