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輝也過去看了一眼,再回到黎錚身邊,低聲說:「我去,還真的那老女人。」
黎錚恍然大悟:「我說怎麼總覺得怪怪的,今天沒見郝津建?」
他們讀初中的這個班的物理老師就是郝津建的媽媽。當時,郝津建給李照輝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自知理虧也沒敢當場反駁,只是回到家把委屈給媽媽哭訴了一番。
這位和學校領導沾親帶故的物理老師不愧是為人師表的典範和代表,第二天就在上課的時候,站在講台上陰陽怪氣,聽得李照輝和黎錚怒火中燒,卻又無可奈何。
不過,黎錚早就忘記她當時說的是什麼了,無非是指桑罵槐,逞口舌是非,替自己的兒子出口惡氣,她人又長得肥胖而聲色俱厲,也難怪被自己的學生們起外號叫「死肥婆」,而已經這麼多年了,黎錚覺得沒必要再耿耿於懷。
「你們不知道?」當年的學習委員在李照輝和黎錚身邊低聲說:「也是,前幾次聚會,你們都沒來。郝津建已經不在了。」
「什麼叫不在了?」黎錚愣了。
「我也不太清楚,聽說是生病走的,還是癌症,走得時候特別痛苦、樣子恐怖。」學習委員看著曾經趾高氣昂、如今落魄至此的女人:「唉,你們看,這就是命。當年,她兒子學習好,都說以後能成大器;她又和校領導有關係,背景極硬,沒想到……這打擊實在太大了,才一兩年吧,人就徹底廢了。」
靠得比較近的幾個人都紛紛嘆氣:「唉,誰能想到是這光景……」
也有人不屑地說:「現在說這些?忘了咱們上學那會兒,她那個輕狂粗鄙的樣子了?家裡有點背景,都恨不能拿鼻孔去看人!身為教書育人的老師,在學生去請教問題的時候,還會鄙視學生。我是沒見過這種『園丁』的,有她做老師,真是晦氣!」
眾人紛紛側目看向說話的人。學習委員說:「雖然她確實……唉,畢竟現在也這麼多年了,她這幅樣子,也是令人唏噓。」
沒想到……黎錚看著狀若癲狂的瘋女人,不禁有些感慨。不管前事怎樣、人又如何,命運實打實地奪走了一位母親的孩子,這已經是最大最狠的懲罰了。
他長嘆了一口氣,覺得過去的種種,實在是沒必要再介懷和記住了。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得到一句道歉的,再說了,就算道了歉,又一定就是真切的悔過了嗎?
瘋女人劇烈掙扎,保安們扭送她出門,眾人又聽到她一連串的厲聲尖叫,嘴裡念叨的全是兒子。
黎錚越聽越不舒服,不由自主地想起溫羽焱那張可愛的小臉和咯咯的笑聲:「小輝,有點晚了,不如我們回去吧。」
而且,剛才喝了幾杯白酒,他開始有點頭暈了。
李照輝和他心有靈犀,看他的臉色和表情就明白他的狀態和心思,點點頭:「……走吧。」
兩人各種婉拒了老同學們的挽留,先一步離開餐廳。黎錚暈暈乎乎間覺得,自己就不該答應來參加這次同學聚會。本來剛才他都想和那幾個當場翻臉了,半路卻殺出來這麼一出,叫他心裡怎麼都不是滋味。
「你慢點。哎呦,走歪了。」李照輝在旁邊扶著:「走穩當點……」
「小輝……我想,麻煩你送我回家。」黎錚悶悶地說:「我有點暈。」
「還用得著我?你家那位早就到了。」李照輝說:「我倒是清閒。回家趕快睡覺,別折騰了。」
「溫逐?」黎錚腳下的步伐不禁加快:「他沒說要來接我……是讓徐秘書來的嗎?」
李照輝說:「不知道。他讓我散場給他打電話。」
兩人正往門口走,從餐廳里又追出來一個人。黎錚回頭,看到了李楊,雖然也是曾經的霸凌小團體裡的一員,但剛才在席間也為他們說了幾句體面話。
「黎錚,小輝。」李楊揚了揚手裡的車鑰匙:「等等我送你們吧!」
「不用了。黎錚有人接,我自己開了車。」李照輝說:「不早了,你們等下回家記得路上注意安全。」
說完就要扶著黎錚繼續走,對方卻兩步上前,徑直攔住了他們:「等等。還是我送你們吧!」
李照輝也不是個傻的,都到這一步了:「……有什麼事,還是直說吧。大家都是老同學,能幫的忙,當然還是會盡力幫一幫的。」
李楊笑道:「能有什麼事?你都說了大家是老同學,送一送也是應該的。」
黎錚站定,推開李照輝的手:「你難道不知道我的脾氣?小輝也一樣。現在不想說,以後就都別提了。」
雙方站在酒店的大廳中央,黎錚看著那張依稀還有幾分從前模樣的臉,再想想這人今晚在席間說的話,就覺得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