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北瞧他畏畏縮縮的樣子,非但沒有憐憫同情,反而心頭湧上來一股難耐的焦躁,聲音沒把個度,沖符樓可以說是吼道。
符樓連忙低下頭,悶悶地哼出了一聲「嗯」。
但與怯弱的表現相反的是,符樓的心中很冷靜,只是微微有些遺憾地想:
還是被你知道了。
得到肯定的回覆,孟北卻沒有像符樓預料的那樣著急忙慌把他趕出去,甚至在符樓自己打算收拾東西的時候,孟北這一成熟老爺們竟然一個人摔門走了。
留下一個不喜歡的孩子在自己房子裡,他走了。
符樓聽著門砰地閉合的聲音,臉上害怕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習慣的漠然。
孟北沒有說滾,也沒有趕人,可他煩透了一次次的被選擇,煩透了無理由的遷怒,符華對他是這樣,養父母是這樣,孟北也是這樣。
這回,他自己離開。
符樓從兜里摸出一張皺巴的城市地圖,紙上被人塗鴉了許多痕跡但依舊能辨認道路,他用紅筆將派出所圈起來。
有了目的地,符樓一步步走到門口,扭開了門把,連鞋子都沒換,嗒嗒跑了出去。
——
其實孟北沒有走遠,他就蹲在小區樓下的路邊吹寒風。
他有些煩躁地撓了撓短得扎手的頭髮,又將帽子攏上來蓋住了寸頭,雙手不停點著屏幕,消息框不停跳動著。
北:中大獎了。
午夜傷心男人:北哥,以德報怨,善莫大焉吶。
孟北盯著這條欠揍的消息,兩分鐘內消息果斷被傷心男人撤回,他嗤了一聲,發了條語音去:「皮癢了是吧,我有的是法兒治。」
他沒注意旁邊有個大爺賣煎餅,等小推車越來越近,以為是擋著道了準備挪開,誰料大爺直接拿出一個剛出的煎餅遞給他。
「小伙子,吃個餅吧,心情會好點。」大爺和藹地說。
前一秒還混混的孟北有些受寵若驚地接過煎餅,十分捧場地大咬一口,邊嚼邊豎起大拇指。
「好好吃,謝謝大爺。」
大爺被他逗得一笑,順勢坐到他身邊,問道:「你是遇上什麼事兒了吧?」
孟北搖了搖頭,嘴裡嚼著餅,含糊不清地說:「也不算吧,就是心裡有點芥蒂,自己待上一會兒就好了。」
就這點在孟北「離經叛道」的生涯里,根本不算事兒。
正閒扯著,一個女人牽著孩子走了過來,那小男孩比較調皮,根本不聽媽媽的勸阻,徑直跑到孟北面前,眼饞地看著他手中的小吃。
媽媽追了上來,無奈地看了眼兒子:「行行行,買。」
大爺笑了笑,拿出了煎餅,邊蘸醬邊閒聊:「現在的小孩啊就愛跑,我不久前還看見了一個小男孩獨自一人出來……」
將吃的遞給母子,大爺就看見了推車上孤零零躺著一張十元,而放下錢的人早就離開了。
……
孟北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奔到家門口,歪下腦袋提起肩膀夾住手機,一邊嗯嗯應著,一邊將鑰匙插進去:「李叔,對,下午三點的監控,看看有沒有一個小孩——」
鑰匙與鎖舌相合,孟北用力一扭,咔噠一聲,門應聲而開。
視線往裡一掃,他愣住了。
「有的,長得挺可愛一男孩,上身是藍色薄外套……餵?」
沙發上空空如也,沒有一點小孩的痕跡。
「草,娃真丟了!」
孟北猛地轉身沖了出去。
而另一邊「丟了」的符樓可一點都不迷路,堪稱人形導航,到達某個點就觀察建築和方向,成功為自己規劃了一條安全且方便的路線。
現在,他準備橫穿菜市場。
中午的菜市場很嘈雜,人來人往的,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孩。
符樓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四處張望著,看什麼都新奇,不一會他走到魚販面前,盯著遊動的魚看,可看了沒一陣一隻就翻起了白肚皮,符樓沒意思地撇了撇嘴,又走到買雞買鴨的地兒,跟一雙雞眼大眼瞪小眼,直到這隻紅頂雞冠的公雞被人看中成了一堆肉,他眉頭不由皺起,踩著污髒血轉到了蔬菜市場。
賣滷菜的老闆正頭疼地看著自家嗷嗷叫的兒子,抓著奶瓶卻死活不喝,餘光瞥到符樓,見他蠻可愛的,順手就將要塞給兒子的一袋牛奶遞到了符樓手裡。
符樓莫名其妙收到了這份好意,便也在他家暫時落座了。但他很乖,小聲說了句謝謝後就安靜地坐在老闆布置的小桌子上,咬著吸管喝牛奶,而對面就是老闆家不斷啼哭的小胖,仗著寵愛要這要那,不聽就吵他媽媽。
符樓每次看到老闆過來拍幾下小胖都要為他捏把汗,但老闆只是怕他噎著了,給拍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