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吵也不會被挨打嗎?
符樓垂下眼睛,看著這袋要見底的牛奶,牙齒磨著吸管。
等孟北找到他時,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幕。
他將要踏上前的身子一頓,轉了個彎兒,退回出口抽了根煙,等到菸灰啪塔啪塔掉,火星隱沒於布滿厚繭的指間,才掐滅了菸頭,站到符樓身後。
符樓幾乎一瞬間就感覺頭頂罩下了巨大的陰影,面前的白胖娃娃都停止了哭鬧,愣愣地看向他的身後。
他還未回頭,人就被孟北整個兒抱了起來,寬厚有力的臂彎將他攏起來,帶著淡淡菸草味的溫暖懷抱徹底籠罩了他小小的身體。
符樓突然懸空也沒有叫一聲,只是咬著扁扁的吸管,看著孟北。
「我就凶了你一下怎麼還整離家出走呢?」孟北掂了掂他,懷裡的小孩立馬抱住他的脖子,他微不可聞地笑了笑。
老闆聽他的口氣,差點以為是小孩的父親,可一抬起頭就放棄了這種想法——說實話相比於英年當爹,他更像個漂泊不羈的年輕人。
「來接孩子啊?好好護著,弄丟了怎麼辦。」
孟北抬起手掌按住符樓的後腦勺,懷裡人乖乖地埋在他頸窩裡,他笑了一下說:「謝謝您的照看,我回去好好教育他。」
告別完老闆,孟北抱著符樓走出菜市場,到乾淨的街道就放了下來。
符樓低頭看著他鞋面上的污垢。應該是去了菜市場的緣故,他腳上也挺髒的。
孟北牽住他的手,往前走,又回頭看了他一眼,默了默說道。語氣里飽含著無奈。
「跟我回去,不許哭。」
符樓抬頭看著他,雙眼泛著細小的水光,黑得純粹的瞳仁里清晰地倒映著孟北的臉。
孟北強壓下鬱氣,彎下腰,將口袋裡順來的糖剝開塞進他嘴裡,「哎,吃糖吃糖。我錯了,不該凶你。」
符樓含著糖,糖果在他右臉頰頂出小小的弧度,他心安理得接受了孟北的道歉,握緊了孟北的大手,並且乖乖將眼淚憋了回去。
一副乖乖任欺的逆來順受樣。
孟北:「……」
將符樓安全送回家後,孟北又出去了一趟,準備購置一下小孩子的必需品,但他從小就喜歡在外瘋玩,又好容易養活,漸漸地連父母都不怎麼管他了,完全是散養的狀態,所以他一走進琳琅滿目的生活超市就傻了眼。
該買啥?
他從零食商城逛到家具店,又從家具店逛到兒童衣物專賣店,最後他坐在專供人休息的椅子上,掏出了手機。
「餵媽,怎麼照顧娃娃啊?」
老媽喲了一聲,嘲諷一笑,「你怎麼不問問你咋活下來的?」
孟北想,挨揍可能是家常便飯吧。
他果斷掛了電話,上百度搜索兒童必需品羅列清單。
十幾分鐘後,他退出密密麻麻全是字的頁面,雙手捂住腦袋,那一條條注意事項一股腦將他以往建立的認知體系全部打破了。
啊,小孩子真的不會被他搞死嗎?
最後在眾多兄弟里找到了已婚人士的幫助,他提著兩大袋,嘴裡叼著根煙進屋,卻不想符樓就在客廳,一下子就聞到了那股濃重的煙味,登時難受地皺起了小眉毛。
孟北看到符樓的時候愣了一下,放下東西,掐了菸頭丟進垃圾桶里,說了一句乖乖待在屋裡就又轉身出去了。
符樓跟著走到門旁看了一眼,孟北沒有走遠,正站在窗口散煙味,頭朝窗外,微微出神。
符樓小大人地抱著胸,透過狹窄的門縫第一次認真觀察著這個即將與他共處一段時間的男人。
孟北不修邊幅慣了,穿著也很隨意,上半身就套了件純黑的背心露出精瘦的雙臂,小麥色,肌肉並不誇張但極具力量美感,過長的布料就扎進了淺藍色的牛仔褲,以男士皮帶系住,圈出了勁瘦的腰身,包裹在緊身褲里的雙腿筆直又修長,此時就沒正經地交疊著,鞋跟抵在漆黑的地面上。
他背靠牆上,肩倚窗戶,渾身懶散。
可儘管只是這樣沉默地站著也讓人覺得格外鋒利,就像是一把待沾血的刀。
天氣轉涼,這身裝扮還是太過單薄,但也不見他冷。
血氣旺啊。
符樓搓了搓自己凍得發白的小手,頭一次感覺到羨慕,他也想很快長大,長大到成為像孟北這樣身形高大的男人。
煙味散得差不多了,孟北轉身走進房內,看到符樓老實地坐在沙發上,抬起雙濕漉漉的黑眼睛看著他。
孟北低頭,一連串凌亂的黃色腳印從門延伸到符樓腳下。
孟北認命地去浴室提出拖把,走到符樓面前,打算從他腳下拖起。
「對不起。」符樓抬起雙腳,雙手揪住自己的衣角,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