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氏又道:「既然已經嫁來京中,便不再是閨中女兒了,且又是世子夫人,身份尊貴,珈寧還得多上心些。」
珈寧點頭稱是。
冷靜下來之後,她也知曉自己朝食時確實是有些失態了,那豆腐味道不好,她不吃便是,怎麼又看也不看便去喝那盞奇怪的茶湯?
如此便也就罷了,怎還和戚聞淵當眾賭氣
等到回了薰風院,她冷哼也好不理他也罷,總歸都是他們夫妻倆的事情。
真是一時昏了頭,第一日就在侯府眾人前落了面子。
想到此處,她脖頸至耳後都微微有些泛紅。
她天不怕地不怕。
就怕在人前落了面子、平生尷尬。
卻又總是沉不住氣,容易衝動。
大婚那日弄花了妝是如此,今日和戚聞淵賭氣亦是。
哎,珈寧出了安和堂,玩著袖口,低聲嘆了口氣。
想起尚在江南時,母親皺著眉說她怎麼始終是長不大。
她還回了一句她已經及笄了。
如今想來,母親說的不是她的年歲,而是她的性子。
她要試著改一改嗎?
還未想出答案,抬頭卻見戚聞淵正在廊下。
他斜倚在欄杆邊上,手捧一冊史書。
時下春花未開,廊下只三兩枯枝,卻是越發襯出戚聞淵的出塵之姿。
她還以為這人已經回聽竹軒了。
戚聞淵見她出來,收起手中讀了一半的書冊:「回薰風院吧。」
「你是在等我嗎」
戚聞淵不答。
等二人回了薰風院,戚聞淵屏退了眾位侍女小廝,方對珈寧道:
「夫人還得試著習慣那道白豆腐才是,我不能日日都如今次這般幫夫人吃掉它。」
見珈寧未答,戚聞淵又道:「先前來安和堂的路上,我便和夫人說過今上力行節儉之事。夫人可還記得?」
念及珈寧年少,他回想著夫子給自己上課時的模樣,儘量模仿起夫子的口吻,慢條斯理地給珈寧解釋。
珈寧聽著他這語氣,卻是想起了幼時在女學讀書時的事情,下意識地一怕:「自然記得。」
復又想起,她眼前這並非是面慈心冷的夫子,而是她的夫君,便道:「這與那道豆腐又有什麼關係?」
她還想著以後再也不用這道豆腐呢。
她可不想再在眾人眼前丟人了。
戚聞淵道:「聖人每日也會進一道白豆腐,以示節儉之心。」
珈寧這才回過味來,驚訝道:「所以侯府是在學聖上」
戚聞淵頷首:「正是。侯府上行下效,每日朝食也會備上一份白豆腐,府上各位在用朝食之前都需先用上一口白豆腐以表侯府忠君效主之意。」
「真是奇怪得很……」珈寧思索一番,道,「你這可以說是上行下效,不也可以說是事事都要比照著聖上,其實是把侯府當成了皇宮?」
「反而成了僭越?」
戚聞淵一愣,道:「夫人慎言。」
卻也不得不承認,珈寧所說亦有道理。
戚聞淵道:「總歸是府上這樣久的規矩了,還請夫人,入鄉隨俗。」
珈寧聽罷,腦子裡竟是冒出一句市井俗語: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戚聞淵又道:「其實臨瑤也是吃不慣這味豆腐,因此如今府上的豆腐會配上一小碟醬黃瓜,夫人以後可以在用過第一口後,用醬黃瓜配著……」
「到底府中眾人都是這樣過來的,非是我要刻意苛責夫人。」
「府上還有些別的規矩,我都一一說給夫人聽罷。」
「……」
「……」
待說完好些規矩,復又想起昨日答應珈寧的小廚房之事,補充道:「除去逢五逢十給母親請安的日子之外,夫人在薰風院中用朝食的時候,不用……」
「好好好,你說是便是吧,珈寧知曉了,師父可別念了!」
珈寧朝食沒用幾口,此時腹內空虛,聽著戚聞淵念叨,只覺腦仁發脹。
只見她揉了揉太陽穴,竟是站起身來,往屋中別處去了。
改什麼改,她就要這樣逍遙自在一輩子!不要隨了戚聞淵這隻老學究一般的「狗」。
落到戚聞淵眼中的,則又是珈寧腦後髮髻間那支熠熠的桃花簪。
還有耳下晃蕩的耳璫。
他有些無可奈何,低聲喚了一句:「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