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國公童昆大馬金刀地往凳子上一坐,冷笑一聲,「幹什麼,藺大人看不出來麼,我家新調教了一批樂班,敲鑼打鼓個個都是京里的好手,特意帶出來與大夥一同歡快歡快呢!」
他自個接過個大銅鼓往地上一擱,哐哐哐地就砸起來。
這聲音實在是震天響,混著樂班尖銳刺耳的喇叭聲,直逼得大半個內城的官眷們都探出頭來看熱鬧。
這人還格外講究,宣旨公公申飭的時候就停著,話一落地立馬鑼鼓喧天地鬧起來。
「你!你!」
藺吉安目眥欲裂,一雙眼睛簡直要瞪掉出來,「我和你們兩家素來無冤無仇,你們今日這般折辱,是何等意思!」
「無冤無仇?」
榮國公冷笑一聲,當他是傻子不成,這公公嘴裡念的不敬東宮幾個字可是鮮明得很。
「我家就這麼個孩子,向來是嬌慣著長大的,昨日因你挨了廷仗掉了皮子,就別怪我們把你面子給掀下來!」
榮國公厲聲開口,「藺賊你別把所有人都有當成傻子了,還買了炮仗到城外莊子去,老夫倒要看看,你炸什麼炮竹!」
他手一揮,立馬就有下屬挑了丈高的竹竿往天上一舉,掛著的鮮紅炮仗噼里啪啦地炸了起來。
啪啦啪啦啪啦——
綿延不絕的聲響沿街竄開。
「這,這,兩位國公爺,這大中午的……」五城兵馬司的兵士們聽見動靜跑了過來,一見這場面,額角冷汗就掉下來了。
殺千刀的,這勛貴和文臣鬥法,怎麼偏挑他們值班這日鬧起來了!
藺吉安實在丟不下這臉了,趕忙朝他們投去求救的目光,帶隊的副指揮使心底苦笑,他們能有啥子辦法嘛!
你說申斥吧,這兩位超品的國公爺往那一站,凶眉橫目的一掃,誰敢開口?
你說搶吧,天老爺那抬著炮仗的可都是隨武勛們戰場上退下來的親兵,那黑熊腰麒麟臂的,他們夠人家一拳嗎!
好在兩位國公爺也沒為難他們,等到宣旨太監念完上轎子準備回宮的時候,就一揮手收了動靜。
就連那地上的爆竹皮,也給打掃得一乾二淨的。
兵士們:「…………」
藺吉安:「………………」
「走走走,我們明日再來。」武國公單手扛起銅鼓掂殿,對著藺吉安不懷好意地笑笑,「藺大人,明日見啊。」
藺吉安眼前一黑,怒急攻心,啪嗒一聲軟倒下去。
童昆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唾了一口,「軟腳蝦!」
………………
而江家宅里,又是另一番的光景。
府里連帶著馬老夫人在內,一眾有品階的女眷都被褥奪了誥命,哭天喊地的聲音不絕如縷。
陛下聖旨已下,這南威侯府處處逾制,自然是住不得了。
秦夫人死死扒拉著門楣,把一眾前來抄家的喉官衙衙役攔在外面,哭鬧間活脫脫一市井潑婦,哪有半點昔日高門貴婦的樣子。
「滾!你們都給我滾!」
幾個小旗看得咋舌,他們抄家也算是抄了不少了,這般沒品的還是第一個。
更何況,看在七皇子的面子上,陛下只是讓她們搬出去,還沒到沒收財物的地步呢。
等吏部案結了江伯威被問罪的時候,再來這一套也不遲啊。
殷微塵站在最前頭,面無表情,「都仔細些,那些不合規制的東西,想來是來路不明,可別讓人給偷帶了出去。」
秦夫人面色一僵,哭嚎震天,「你們這些畜生!這是江家,你們想幹什麼!天老爺沒王法了啊!」
眼看著她越罵越難聽,有幾個衙役聽不下去了,誰不是奉命行事的,好端端地遭這麼一頓罵,誰不委屈。
你說你要是安分守己的,哪能見得到我們,眼下既然見著了,老實些,大家都方便,你要多拿些財物也沒什麼。
但你偏要鬧得誰都沒臉,那就怪不得別人了。
衙役神情也越發嚴肅起來,丫鬟女眷們收拾的每一樣東西都要被過目一遍,但凡沾點不能用的,全都不許帶走。
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偌大的南威侯府裡面,光是明顯逾制的就有滿滿一大庫房,一查來歷,大半是宮裡的娘娘賜下來的,還有些來路不明的,更讓人心驚。
「這麼多好東西,洒家看日後建什麼行宮親王府的也不用從內庫房裡支了,光著一家繳的就夠了。」
前來監督的太監也不免咋舌,哪怕他們在宮裡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也不免被這昔日的南威侯府震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