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馮柒意有所指,將手上啃著的果子一丟,親自從後頭青布轎子裡迎出了一個內使,拖長聲氣,「藺大人,接旨吧。」
藺吉安額角青筋鼓動,直勾勾地看了看那太監手裡的明黃聖旨,帶著一眾家眷跪了下來。
那公公專業無比,念起旨來聲音洪亮如撞鐘,四周住著的官眷們聽著動靜,紛紛派人出來查看消息。
藺吉安跪在前頭,一張老臉瞬間鐵青,又由青轉紅,由紅漲紫,最後凝成個豬肝色澤,頜下山羊長胡狂抖不已。
陛下罰他每日午時於府外跪地聽訓?!
「馮柒,你竟敢假傳聖旨?!」
藺吉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怒吼,抬腳就要朝那太監衝去。馮柒眼神一凜,唰地一聲繡春刀出鞘,直直地逼向藺吉安面門。
「大膽!竟敢冒犯聖旨,你藺家是想造反不成!」馮柒厲聲呵斥。
這麼大頂帽子扣下來,誰敢接住,藺吉安面色一白就要發話,卻聽見長街那邊忽然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
「指揮使大人言重了,小兒不過一時失言罷了。」
馮柒眯眯眼睛,次輔藺朝宗被侍從扶著,從那頭慢慢地走了過來。
藺吉安眼下已過耳順之年,兩朝元老操勞無數,麵皮松垮垮地垂著,看起來比尋常的老者還要不如。但他那雙眼睛渾濁中精光內斂,不似常人。
馮柒慢慢地笑開,指尖一頂收刀入鞘,甩手遞給後頭跟著的千戶,「日頭正盛,藺次輔此時不在府里安眠,怎麼跑到外頭來了。」
「犬子犯出如此大錯,惹怒聖心,老夫羞愧難當,又怎能高枕而臥。」藺朝宗聲音不急不緩,走到藺吉安前頭淡聲開口,「還不跪下。」
啪!
藺吉安神色巨變,一雙牙死咬,僵直地跪在地上。
呵呵,裝模作樣給誰看呢。馮柒朝後頭內使一點頭,意味深長地一笑,「既如此,有勞公公了。」
「指揮使客氣。」
鴻喜精挑細選的太監果然不同凡響,活像是練了河東獅吼一般,聲如擂鼓,咬字清晰,一字一句間保證讓附近幾條街道的官眷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朕聞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爾身居要職,上應侍奉君如父,下必夙夜匪懈,然近日所為,無君無父,無子無民!實乃天下之大不齒也!
念其往日功績,欲令改過自新也,特下旨申飭,以儆效尤……」
藺家勢大,府邸的位置自然也不在常處。京里俗稱的小藺府出去不遠,就是六部衙門和翰林院,再過去些,五成兵馬司的兵吏們正在值守。
越聽藺吉安面色越青紅,大中午的被這般訓斥,他的面子裡子都被丟在地上惡狠狠地踩!
藺朝宗站在側邊,眼皮垂下看不情神色,乾順帝令翰林撰文內閣審校,按理來說是繞不開他這個次輔的,偏偏楊敬城早早得了消息給截了去。
現在一看,這申飭誥書極盡惡毒之言語,藺朝宗杵著拐杖的指尖微動,神色莫名。
陛下這幾年來,動靜是越來越大了,今日裡奉天殿忽然多了個凳子,竟是太子來聽政了。
君強臣弱,君弱臣強……藺朝宗心底沉沉嘆了口氣。
乾
順帝清掃朝堂之心日益增長,但眼下的藺家,過於臃腫過於龐大,早已不是他一人的一言堂,便是想收手,也難以控制。
進難,退亦難,當真是進退維谷了。
日頭越升越高,五月里京城的天熱得讓人頭暈,馮柒看了看老態龍鐘的藺朝宗,笑容和煦,「陛下申飭,念的是藺大人能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藺閣老既然見著了,不妨回府休息去,省得別人見了,說陛下不體諒老臣呢。」
這話就差赤裸裸地說藺朝宗倚老賣老了,藺吉安心底一跳,越發地把馮柒恨到骨子裡。
只是他想不明白,前些日子馮柒還隱有退意,手腕溫和,怎麼一夜之間突然激進這麼多?
還沒等他想明白,街角有一夥子人浩浩蕩蕩地就沖了過來。
幾個身強體壯的家丁手裡銅鼓鑼鈴樣樣齊備,十八羅漢一樣往那一站,太監念一句,他們就哐哐哐地奏幾聲。
本來那太監的聲音就夠大了,這麼鑼鼓喧天的一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藺家在唱什麼大戲呢!
藺吉安肌肉抽動,強撐著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武國公,榮國公,你們這是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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