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朝她擺擺手, 示意她坐遠一些。
「我來吧,你有沒有嘗我給你摘的小果子?」
沈平蕪抬起頭, 望著蹲在熱氣騰騰藥爐旁的少年,豆大的汗珠順著賀春山的下頜滴落在地上。
沈平蕪說不了話,所以整個屋子裡只有賀春山那絮絮叨叨的聲音,宛若有說不完的話題。
從今日師父教的劍術一直聊到隔壁府邸的小貓生了崽。
夏夜的蟬鳴不絕,本該叫人心煩,可耳邊有著賀春山的聲音,倒也沒有那麼煩躁。
沈平蕪難得耐心地托腮坐在一旁,仔細地打量著縮小版的鶴春山,視線從眉眼一路挪到了捏著蒲扇的手背。
鶴春山的手背處有一顆黑痣,在握住劍柄用力之時,青筋恰好若隱若現地凸起,那顆痣便顯得尤為性感。
這些從前都沒有注意過的細節,不知道為什麼。
在看見賀春山的一刻似乎都回憶了起來。
「我嘗嘗看苦不苦。」
中藥很快便熬好了,熱氣騰騰倒出來滿滿一碗,空氣中都瀰漫著那股淡淡的苦味。
沈平蕪一開始還抱有僥倖的心理,在聽見賀春山的這一句話後,她下意識僵直著脊背,視線一同落在了那碗深褐色極其難聞的中藥上。
不會吧,不會真的要自己喝吧?
賀春山端著那碗看上去就極其難喝的藥,不貼著碗沿喝了一口,隨後皺著臉做了個鬼臉:「哇,這麼苦你怎么喝得下?」
沈平蕪看著賀春山那精彩的表情,有種微妙的絕望感。
哈哈,我也不知道啊?
我也是第一次喝。
碗底擦過木桌發出刺撓的聲音,那碗深褐色散發著難聞氣味的中藥被賀春山推到了沈平蕪的面前。
沈平蕪咽了咽口水,面對著這一碗難聞中藥,如臨大敵一般,掌心出汗。
這個一定要喝嗎?
沈平蕪抬起頭,可憐巴巴地望著賀春山,視線里是前所未有的委屈與誠懇,企圖以此來逃過一劫。
「你看我沒用,我阿娘說你喝了這個藥病才會好。」賀春山對上沈平蕪的眼神,不知是瞧見了什麼。
原先白皙的臉上竟然驀地飛上一抹紅暈,少年艱難地移開視線,嘀咕了一聲:「就算你這麼看著我也不可以。」
沈平蕪見賀春山躲閃的視線,就知道應該是沒戲了,她如同壯士赴死一般地雙手捧起了那碗中藥。
馬上就要仰頭一飲而盡的時候。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捏住了碗的邊沿,一股力量將碗重新壓了下來。
沈平蕪抬眼望去,就看見眼神雖然依舊躲閃,但是嘴角微撇的少年。
賀春山壓低著聲音,用只有兩個才能聽清楚的音量朝沈平蕪道:「我最多幫你喝一半哦,不然被我娘發現了肯定要抽我的。」
說罷,那碗深褐色的中藥重新回到沈平蕪手中時,少了一大半,沈平蕪捧著那隻剩半碗的中藥,如同望著蓋世英雄一般。
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魔頭!
這能是魔頭嗎?這分明是自己的蓋世英雄!
沈平蕪一鼓作氣,將碗裡的藥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瞬間從口腔中四散開來,就好像是以一種詭異的入侵方式席捲了自己的全身。
沈平蕪喝完那碗苦到懷疑人生的中藥後渾身一抖。
屋內的燭火搖晃,賀春山與沈平蕪對面坐在木桌旁,少年瞧見了沈平蕪那哆嗦的模樣,忍不住咧嘴哈哈大笑。
露出的小虎牙若隱若現。
沈平蕪皺著一張臉,將碗拿起來就要往外走。
這個碗得洗乾淨後還回小廚房。
「你去哪?」
賀春山聲音從身後響起,沈平蕪轉過身望著坐在桌邊的少年,伸手指了指手中的碗,又指了指門外。
這麼簡潔模糊的動作,賀春山卻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那明天見,阿蕪。」
賀府很大,賀春山的父親是大將軍,母親則是當朝長公主,從出生開始賀春山便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乃是整個京都身份最硬的世家弟子。
沈平蕪沿著賀府蜿蜒的小路左拐右拐,將碗洗乾淨還給小廚房後便慢悠悠地朝著自己的住所走去。
雖然還沒搞清楚為什麼自己會來此處,但是沈平蕪通過與府上下人的交流,得知了自己的住處和身份。
自己乃是賀府的小丫鬟,卻比一般的丫鬟待遇要好不少。
只需要專門伺候賀春山,照顧好賀春山就好了。
雖然經過一下午的摸索,沈平蕪覺得賀春山照顧自己的可能性更大。
沈平蕪這麼想著,還有些憂傷地想念了一下雙目失明的鶴春山。
也不知道魔頭有沒有發現自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