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紀盞竟出身江南。
武德九年,五月。
唐高祖李淵復統全國人口約200餘萬戶,竟比之武德七年少近二十餘萬戶⑥。
憑藉武德七年嗣昌局所設地區,新誕嬰孩數目及活產數目猛增之功績,坐穩正四品官職的莫婤,被從江南急召回京。
方入皇城,御史就傳來了李淵親詔,貶其為末九品女官,困居後宮,負責宮廷內的清掃工作和夜間巡視。
第146章 正文完
五月榴花紅似火,偏生遇上陣陣冷雨,澆打得花端七零八落。
手展皇詔的御史立於承天門前,一旁佝僂著個大太監,頭似要低進塵里去,手卻高舉為其撐著傘。
雨滴沿著扇面滑落成珠簾,模糊了御史的臉,空留宣讀詔書時冰冷的語調,迴蕩於宮巷間。
莫婤立得筆挺,面色
從容,不見半分頹然。
盧曉妝最先沉不住氣,啞著聲兒懇求道:「容我家大人見見皇上,無故連貶數級屬實……」
「放肆。」她話還未說完,卻遭弓腰駝背的太監打斷,他聲又細又尖,狠厲地諷刺道:「我大唐無故就少了二十餘萬戶?」
「年年征戰,若不是以新生的嬰孩湊數,人口至少還要再減上一成!」崔蘭亭回嘴道,斷不肯認下誅心的污衊。
這不過是李淵為貶謫莫婤,找了個冠冕堂皇的藉口,朝中眾臣皆知真相為何。
不止莫婤,今歲秦王府的幕僚們,貶的貶、殺的殺,房、杜二人皆被外調。
前不久,也是這樣一個雨天,尉遲恭慘遭陷害下獄,差些走上劉文靜的老路,李世民直直往承天門前一跪就是整個晝夜,來往的宮人、巡邏的禁軍、覲見的大臣,皆瞧見了在雨里痛哭哀求的李世民。
於是,尉遲恭被放了出來,現今又輪到莫婤了。
「笑話,那些嬰孩都是從莫大人腹中爬出來的不成?怎要歸功於您?」老太監下流的目光舔上盧曉妝昳麗的面,又**著挪向莫婤,卻被御史擋住。
楚鸞鏡上前半步恭敬地問道:「敢問大人,莫大人已嫁做人婦,留於後宮任職還不得出宮,於情於理皆不合啊!」
「嗤——這天下都是聖上的,要你等如何就如何!」老太監陰惻惻地道,眾女官怒目而視,卻見御史抿唇頷首。
她們終是死了心,面色頹然,莫婤安撫好她們後,方冷然道:「臣領旨。」
莫婤遭貶、困居後宮的消息,只半盞茶的功夫就遞到了秦王府。秦王府也早在武德五年,就搬離了承乾殿。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李淵冊封李世民為天策上將後,日日夜不能寐,就怕不遠處的兒子,哪日心血來潮,一刀子結束了他的皇帝命。
因而,在武德五年就下旨,讓其搬去了長安城外的弘義宮。
弘義宮中,李世民正直直盯著長孫無忌同尉遲恭上藥,眼有些紅。
尉遲恭大大咧咧地笑道:「王爺放心,我皮糙肉厚,不過是幾道血鞭子,幾塊鐵燙疤,還奈何不了我……啊——」
話還未說完,他痛呼一聲,扭頭瞪著長孫無忌。
「男子漢大丈夫,這丁點疼都受不住?若不是你背上不長眼,誰願幫你塗?」長孫無忌冷冷地瞥著他,語氣不善道。
「我忍,我忍!」尉遲恭委委屈屈趴回榻板上,小聲嘀咕道,「誰背上會長眼?今兒這人脾性怎這般爆?」
原還有些悲憤的李世民也被兩人逗樂,他笑眯眯地瞅著長孫無忌不露聲色的動作。他就知輔機是個記仇的,還念著當初尉遲恭看不上阿婤的舊事,專挑疼的外傷膏同他上藥。
「輔機,大氣些!」李世民出言勸慰,卻聽長孫無忌一反常態地道:「我心眼比針小。」
李世民被懟得一愣,長孫無忌亦覺所言不妥,按了按眉心道:「王爺恕罪,是我冒犯了,心頭總覺不安。」
聽罷,李世民倏而升起不好的預感。
果,片刻後,暗衛入內告知了此事。
「欺人太甚!」李世民猛地起身,几案上的玉盞碎了一地,似在訴說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尉遲恭翻身而起,疼得齜牙咧嘴還不忘嚷嚷道:「莫君細皮嫩肉的,怎經得起半分折磨……」
語調愈來愈低,他瞧見了額間、脖頸、手臂皆暴起青筋的長孫無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