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傾的拒絕是對的。
拒絕他的人是謝放,不是阿笙,至少阿笙尚未表態。
羅有光自是不死心,他看著阿笙,竭力說服道,「阿笙小兄弟,我希望你能夠好好考慮我方才所說的話,我相信,只要你肯站出來,揭露東洋人的罪行,定然能夠喚醒更多的民眾,我替北城百姓謝謝你。」
阿笙搖著頭,他比劃著名,「羅先生您言重了。」
他哪裡就有那樣的能耐。
謝放如實地替阿笙轉達了阿笙手勢的意思。
羅有光臉色難掩失望,不過他到底沒有勉強,他雙手作揖,「如此,羅某便先行告辭。阿笙小兄弟便在家裡好生休息,我先前說的話仍然有效。若是他日吉祥居在他處再次開張營業,只要阿笙小兄弟有需要,羅某便不會吝惜文字。」
「羅先生,您等等——」阿笙見羅先生誤會了他方才的意思,忙比劃著名,「您說的這些家國大義,我覺得太重了,阿笙擔待不起。至於北城百姓的感謝,阿笙更是不敢當。可您說,希望藉由我這件事,能夠喚醒更多的民眾,阿笙願意一試。」
謝放微擰起眉,「阿笙——」
羅有光沒能瞧懂阿笙的手勢,可他從謝放的反應,以及虞老先生的驚訝的神情當中,猜出了阿笙許是改變了主意。
他著急地看著謝放同虞清松兩人,希望兩人能夠為他解釋。
可南傾沒有開這個口,虞清松怎好自作主張,便也沒有出聲。
此時此刻,羅有光多希望阿笙能夠會說話,如此他就不用記急得跟只熱過上的螞蟻似的了,只能幹著急!
阿笙心裡頭也著急,他何嘗不想能夠親口表達自己的想法,他輕扯了扯二爺的衣袖,「您替我說給羅先生聽麼?好不好?」
謝放眸色深沉,「阿笙,你當真想好了?」
那晚上發生的事情,阿笙甚至事後都不願意同他提及,這種情況下,確定要接受羅先生的採訪?
阿笙聽出了二爺的言外之意,「我,我想試試……」
那日發生在包間的事,他的確不願多提。
可倘若,他的遭遇能夠讓更多民眾知曉東洋人所做的惡性,像羅先生所說的那樣,能夠讓更多民眾覺醒,他是願意的。
謝放向來尊重阿笙的選擇,即便這件事他希望的是,阿笙能夠早一些從昨晚事情的影響當中走出來,而非像撕開傷口那樣,再面對一次。
…
既是阿笙已做了決定,謝放只好將他方才所說的那一段話,說給羅有光聽。
羅有光聽後,神情激動地拽住阿笙的雙手,一個勁地晃,「阿笙小兄弟,謝謝你!謝謝你!」
鬆開阿笙的手後,羅有光就像是變戲法那樣,從衣袖裡,取出紙筆,他一臉鄭重地問道:「阿笙小兄弟,你覺得在哪裡接受訪問比較好?」
虞清松建議道:「畫室怎麼樣?畫室的屋子向東,有陽光,那兒也安靜,且有桌椅,你們坐著也舒服一些。」
羅有光一口應下,「行!我在哪兒都行。」
阿笙小兄弟終於答應他的採訪,他還有什麼可挑的,便是在這大廳,他都沒意見。
阿笙也覺著就在畫室挺好。
於是,地點便定在了畫室。
阿笙不好一個人接受羅有光的訪問,因此,全程由謝放陪著。
…
畫室里,擺放了不少畫作。
羅有光被一幅名為《車水馬龍》的作品所吸引,滿是店招的街道,川流不息的馬車、行人,還有人牽著駱駝,走在街上。
是北城極為尋常的一景。
可也恰恰因為尋常,叫人格外地熟悉跟親切,站在這幅畫前,仿佛都能夠聽見畫裡頭小販的叫賣聲,恨不能當真能夠搬了張椅子坐過去,吩咐老闆舀上一碗豆花,聽隔壁桌的客人天南地北地侃。
「這幅畫,是虞先生近段時間嘗試的風格麼?」
阿笙紅著臉,微搖了搖頭,比劃著名,「是我畫的玩兒的。」
畫上畫的,是他第一日進北城所瞧見的熱鬧景象。
他不止這一幅,而是畫了一組,全是他這段時日在北城的所見所聞,包括他去年歲末去逛長樓,人們圍在一起吃茶、聽戲的畫面。
大部分都已經完成,還剩少部分需要上色。
聽說這些話是阿笙所作,羅有光很是驚訝地轉過頭,「這是阿笙小兄弟你所畫的?」
阿笙略微羞澀地點了點腦袋。
「果然是名師出高徒!阿笙小兄弟,你這畫的風格,完全可以自成一派了!」
阿笙瞪圓了眼睛,趕忙擺著手。
他尚未出師呢,哪裡就能自成一派了。
羅有光注意到邊上還有幾幅畫,他一幅幅認真仔細地看過,有以火車站的為背景,眾人趕火車,在站台送別,或者是擠在車廂里聊天的畫作,也有茶館裡聽戲的熱鬧場景。
這些畫作,不都是人聲鼎沸,可從這些畫作了,能夠切切實實,感受到一種熱鬧,甚至是一種寧靜。
只有在太平盛世,才有的寧靜……
仿佛他們腳下的這片土地,並未歷經戰亂,一切都是那樣地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