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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得去準備了。」

他收拾好,沒吃完的兩桶泡麵上下疊在一起,他走出辦公室,一直走到長廊的垃圾回收點,這才發現下雨了。

重新回到繚繞泡麵香氣的狹小房間,舒意正拿著空調遙控器研究怎麼打開換氣。

周津澈站在門口看她,頭髮全部都梳起來了,用的是他桌上綁水性筆的黃色皮圈。

她仰著面,露出一小截凝藕般筆直清瘦的後頸。

周津澈的動作頓了幾秒,垂在腿側手指無意識地蜷起,拇指指腹扣著第2節 指關節。

她是輕快的,沒有因為環境的差勁或晚餐的敷衍而有一點點的不開心。

少頃,周津澈合上門,把門後的一件外套挽在臂彎走上前:「空調沒打太低,晚上會有些冷,我這裡沒有被子,給你一件外套可以嗎?」

舒意回頭,意外地怔了一下,旋即柔柔地笑開:「周醫生你走路沒聲音的。」

她雙手抱過屬於他的外套,周津澈看著她,那雙明亮璀璨的眼睛裡映著他自己的倒影。

「今天下午才從乾洗店拿回來,是乾淨的。」

舒意玩著袖口紐扣,點點頭:「雖然……你應該把我送回家才對。不過體諒你晚上還要加班,我就勉為其難大發善心地等你下班吧。」

周津澈目光停在她手腕纏著的紗布,眼瞳漆深。

「困了就休息,別擔心,沒人會進來。」

舒意搖搖手,目送他離開。

回過神,她才開始後知後覺地打量這間休息室。

小——這是她的第一反應。

簡直就是麻雀肺腑做道場,小到她覺得轉身也費勁兒。

第二反應是,雖然小,但是真的乾淨。

舒意像小金魚鼓一鼓腮,一張胡桃木辦公桌,放著早該被時代淘汰的黑色顯示屏,一面清理得很乾淨、鍵帽沒有打油的薄膜鍵盤。

她拉開椅子,手肘支著,想像周津澈是怎麼辦公的。

桌面有一個黑色筆筒,上面印著【寧城市第一醫院】的紅色字樣,三三兩兩地丟著幾支便宜水筆。

沒有專門的眼鏡置物架,他感到疲累的時候,應該是把眼鏡隨手摘下來,擱到目之所及的每一處。

舒意頂了頂膝蓋,低頭看,兩個抽屜並排而立,她沒有打探周津澈隱私的意思,因此沒有冒犯地拉開。

她靠著硬邦邦的單人椅,受了傷的左手搭在一旁。

視線左側是一尊透明玻璃圓瓶,養著幾支還算不錯的長梗花。

「冷冰冰的。」

舒意屈指彈了下青翠葉片,用一些慵懶的語氣詞喃喃:「下次給你帶點別的。把你給money的小雕塑帶來,指望你發大財呢周醫生。」

她站起身,手背在身後,漫不經心地走了兩步,就走到了頭。

眼前是一面做了三層玻璃面的書櫃,舒意對他醫學書籍不感興趣,只一眼就收了視線。

吃飽後血糖上涌困意難擋,她重新走回那張小小的行軍床,躺上去,非得屈起小腿才避免長時間懸空。

不知道他平時怎麼午休的?

190大高個兒呢,這樣睡豈不是很難受?

她把周津澈給他的外套鋪在腰間,抬手鬆了長發,皮圈鬆鬆地在手腕繞了兩圈,用小臂當枕頭躺下。

舒意閉上眼睛,意識和精神進入深海。

說意外也不意外,她在充滿周津澈個人氣息的地方,夢見了寧城一中的夏天。

那個夏天和以往的每一個夏天沒有任何區別。

寧城的六七月酷暑烈烈,大中午走一遭。像從水池裡濕淋淋地撈起來。

舒意又一次因為轟動全校的表白被喊進教導主任的辦公室。

教導主任是個五十多歲的老禿頭,雖然禿,但是人長得很喜慶,耳垂尤其厚,笑著罵人時像尊格外喜慶的彌勒佛。

辦公室沒有空調,兩面推拉窗大大方方地敞開,濾過紗窗的風仿佛經過火山,熱得舒意眼冒金星。

她本來就是受害者,又不是她故意要那些人和她告白,她也很委屈好不好?

聽她這麼說,彌勒佛「嘿」地一聲笑了:「你還有理了?」

彌勒佛好像不怕熱也不怕曬,舒意頭暈腦脹,喊了聲「阿彌陀佛」。

教導主任光禿禿的腦門上冒出一排碩大鮮紅的問號,舒意用手往校服領口扇風,像一朵快要曬化了的花,懨懨道:「老師,我真的沒有早戀,當學生要有當學生的自覺,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考上好大學為學校爭氣然後投身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建設當一名合格的牛馬……」

她氣若遊絲,只覺得自己成了一條擱淺在燒烤架的魚,下一秒就要紅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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