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扶光挑起眉,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滿臉嚴肅地啃了口船上糕,又把熱騰騰的甜糕塞給桃桃。
在小姑娘欲罵又止的無語中,她轉身,徑直通過長長長長的豬肉攤排隊隊伍,來到隊伍的最前方,在男人與一名妙齡少女探討豬蹄膀好還是五花肉香時,站在旁邊聽了一會兒,淡定地插嘴:「宴歧,我回雲天宗一趟。」
豬肉攤後,被直呼大名的男人放下殺豬刀。
慢吞吞地「嗯」了一聲表示困惑的同時,他忍不住道:「這好像是在正常的營業話術與社交範疇內?」
南扶光:「?」
南扶光:「我說什麼了?」
「不知道,可能沒什麼吧。」宴歧淡淡道,「剛剛通知我因為我跟別的小姑娘多介紹了一會兒豬肉就要離家出走而已?」
南扶光:「……」
南扶光:「並沒有,你愛說多久都可以。」
男人「嘖」了聲,臉上清清楚楚地寫著「你可拉倒吧」的樣子。
南扶光看了看四周,實在沒找到能順手拿起來打他的東西,只好作罷,肅著臉道:「雲上仙尊大人找我。」
「又想吵架了?」
「不知道。」
「要去嗎?」
「當飯後消食吧。」雲天宗大師姐一臉懨懨,「你來接我嗎?」
「你把吵架的句子數量控制在我方才與別人介紹豬肉時那般言簡意賅的合理範疇內的話。」
南扶光為這個成分複雜又崎嶇的造句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沒想明白,果斷跳過:「雲天宗太高了,我爬上去,又走下來,會很累。」
手中的殺豬刀「啪」地立起來落在砧板上,豬肉攤後陰影中,男人嘆了口氣,無奈道他最好是有好事找你。
……
南扶光通過雲天宗宗門時,已經是桃桃通知她之後的兩個時辰後。
拎著粗布裙擺,在守山門外門弟子目瞪口呆注視中,雲天宗大師姐昂首挺胸用兩條腿邁過了雲天宗山門。
懶洋洋瞥他一眼:「拿我打賭了?」
那弟子嚇得磕巴了半天,擠出一句:「大師姐,您回了啊?」
南扶光懶得理他,轉過頭繼續往上爬,想到過了山門還有個這輩子沒覺得居然能有那麼高的雲天峰等著她,心中鬱卒不已。
兩條腿灌了鉛似的沉重,不似身邊的桃桃好歹有修為真氣撐著,爬個山對於她來說輕而易舉,這會兒南扶光兩腿酸軟,總在後悔早上沒加那二兩面。
「師姐,實在不行咱們就御劍上去吧……」
身後,是桃桃在苦口婆心。
「也是不知道您與仙尊大人又鬧了哪般不愉快,但從妙殊界山腳下用兩條腿爬山爬回雲天宗再爬上雲天峰這種殺敵三千自損一萬三千的事——」
南扶光轉身,站在稍微高兩階的台階上,俯身看著她,淡定道:「你以為我不想御劍嗎?御不了,我金丹碎了。」
桃桃:「哈哈。」
桃桃:「不好笑。」
桃桃:「要玩什麼虐戀情深鬼把戲您大可以繼續,不好講這種恐怖的話連我都準備一起嚇死,我又沒做錯什麼!」
南扶光面無表情盯著桃桃看了一瞬,在後者感覺到毛骨悚然的不安時,她忽然撇開視線,聳聳肩。
然後一言不發轉身繼續攀爬。
等南扶光爬上雲天峰已經過了晌午,夢回那日鹿桑拜師的盛況,除了沒有那麼多人圍觀,這一次,宗門大殿上首座,依舊坐著在等她的雲上仙尊。
記憶中熟悉的眉目無變化,依舊是眉目淡然,清心寡欲的模樣。
鹿桑站在他身旁。
沒有質問南扶光為什麼那麼晚,此時此刻的雲上仙尊只是蹙著眉,看上去有些不耐煩,一上午他都有些抑鬱的情緒在胸腔中醞抑……
這份煩躁在看見跨過宗門大殿門檻,慢吞吞走來的人額頭上那一層細膩薄汗時,升騰到了制高點。
眉間狠狠一皺,最終迅速、徹底地鬆開。
當著雲天宗宗主、諸位閣主長老以及三五長老親傳弟子的面,他沒有任何緩衝,便對一身粗布衣裳、剛剛在大殿中央站穩的南扶光道:「南扶光,我們解除結契。」
話語落下,大點之內瞬間安靜的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被捕捉到。
宴幾安看著下首處,少女抬著下巴望過來,一雙明眸黑白分明,看上去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