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聽見宴震麟用平靜的聲音道:「沙陀裂空樹不會永遠枯萎,一切也不會沒有意義,我死前會以身祭樹,助沙陀裂空樹短暫復甦,到時候你們抓緊——」
話沒說完。
鹿長離已經哭著搖頭,投入他的懷抱。
「你若命星隕落,我也不會獨活,那個人創造真龍與神鳳就是為了司職沙陀裂空樹,你以為你一個人祭樹就能成功?」
少女溫熱的面頰邁入他的頸窩。
冰涼的淚水從她眼中湧出又順著他的頸脖滑落。
床榻之上的人不過也是少年之上成熟一些的模樣,他垂了垂眼,到底不是鐵石心腸。
有些猶豫地抬起手,最終他的手還輸落在懷中人不斷顫抖的背脊之上,他溫柔地拍了拍鹿長離消瘦的肩,壓低嗓音,似嘆息也似妥協,道:「抱歉。」
抱歉,讓她擔心。
「宴震麟,你還有我。」
她輕輕扯著他的衣袖哽咽地說。
無論是生命中的最後痛苦掙扎或者是以身祭樹之決心,你還有我。
若有朝一日,你欲奔赴黃泉,我們同去。
……
陶亭外,桃花樹枝頭的第一聲鳥叫喚醒了宴幾安。
睜開眼,雲上仙尊眼中是一片清冷與寂寥,夢中胸腔中擴散的酸澀與無奈似還強行將他停留在原地,他抬手抹了下頸部,乾燥的。
並無少女冰涼的眼淚浸濕衣襟。
他終於知道昨日南扶光那句帶著悲憫與無奈的「就當是我欠你的」究竟作何解釋——
過去!他總也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會,什麼都做不好,好像前半生總是在不斷地重複某一種死循環:惹她生氣,等她質問怒罵,努力改進後下一次又在其他的地方又惹她不愉。
宴幾安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懷疑過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其他人認為的那樣天克南扶光,只會給她帶來苦難與折磨……
現在看來一切事出有因。
今朝一切,不過因果孽緣。
此時,門外守著的小仙童弟子探頭,詢問雲上仙尊昨夜休息可好。
小仙童語氣活潑,目光明朗,宴幾安允他進到屋內替自己束髮整理衣冠。
小仙童大約是入門不久的弟子,性格跳脫,也頗有一些初生牛犢不怕虎,敢主動與雲上仙尊搭話。
此時,他手中撈起一束柔軟青絲,一邊仔細替他梳理,一邊絮絮叨叨,更像是自言自語:「仙尊可看了今日的《三界包打聽》?」
就像是問「您吃了嗎」一樣的閒談術語。
宴幾安其實不太看這種娛樂性質重於實際意義的東西。
畢竟三界若有什麼大事,他一定會早一步知道——
反正肯定早過在仙盟毫無話語權的區區大眾向信息發布媒介。
然而今日似乎有所不同,放去過往肯定不會有任何反應的雲上仙尊反常似的問了句「說了什麼」,得了回應的小仙童反而愣了愣。
片刻停頓後,他才反應過來剛才自己說了什麼沒用的廢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沒什麼……仙尊大人恕罪,小徒說話不過腦呢,您聽了不高興,就當小徒一句廢話。」
「沒有不高興。」
「……」
小仙童忍不住轉頭看了看窗外,心想今日太陽打西邊升起。
「還是說的那些個鹿桑師姐與南扶光師姐的事。」
都忘了雲上仙尊特別不耐煩聽大家催促他與大師姐早日斷了緣分,改與神鳳再續前緣。
他也無語自己嘴巴笨得哪壺不開提哪壺,言簡意賅說完便默默閉上了嘴,甚至做好了被轟出去的準備。
「流動版?」前方的仙尊大人又問。
沒被轟出去,甚至仙尊還要繼續聊。
小仙童驚呆了:「是……是的呢?」
「說的什麼?」
「……」
沒幾句好話。
「說是神鳳降世,占了許多的口碑與便宜,洗髓成功卻只是她個人飛升至化仙期,於三界六道一點幫助都無……咳。」
救命了。
這話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用委婉地話術翻譯啊。
宴幾安「嗯」了聲:「又不是她不想沙陀裂空樹復活,她能做的都做了。」
「對、對啊?是吧!我也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