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息了一夜的山神廟此時又熱鬧了起來,人們排著隊、捧著碗等候取山神坐化像血液續命,因為他們無論是自己還是被連在一起的同伴,再也沒有誰能提起精神,到隕龍村去做那些攢積分的瑣事。
他們的情緒在迅速的崩塌、崩潰,隊伍中始終有吶喊,哭泣的聲音,那般熱鬧非凡的景象——
讓人想到人間煉獄怕不過如此。
雜亂的人群中好好站著的,除了南扶光只有鹿桑一人,也正如林雪鳶的紙鶴里說的那樣,這個雲天宗小師妹也幸運地倖免於難。
此時此刻,她站在山神像下,恭恭敬敬地拜倒,插香,站起來時臉色雖然不好看,但不至於像其他人那般病殃殃……
她轉身凝視那坐化山神像半晌,看著山神像身上的割傷劃痕無數。
這一刻她是安靜的。
她不再試圖阻止任何人從山神像上取血。
與昨日站在山神像下擺手試圖阻止眾人的自己判若兩人。
甚至,令人完全料想不到的,當一個修士只因為只剩下兩條綠線,唯二的綠線還在不停的閃爍,因此想要多取一些血時,她突然開口——
「割下他的肉吧。」
柔軟的聲音不高不低,更像是自言自語的音量,不知道為何卻穿透了所有的鬼哭狼嚎與抱怨聲,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
山神廟被一瞬間安靜的像是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眾人齊刷刷轉過頭,用一種難以置信卻瘋狂又渴望的目光望著她。
眾人目光聚集處,身形單薄的雲天宗小師妹肉眼可見的顫抖了下,那張本就蒼白的臉蛋此時血色完全褪盡,她的下唇狠狠地抽搐抖動了下。
「我說,如果取血不夠的話,割下山神的肉吧?」
她話語落下的第一瞬,沒人說話。
然而她的提議,卻像是打翻了一直被人們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的魔盒——
那憋住了、強忍下的、不願多想的可怕衝動,這一刻,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從別人的嘴巴里冒了出來。
此時,站在山神寶座上捧著碗取血的那名修士是最先反應過來的,毫無徵兆的一瞬間,他那雙灰敗的眼中突然迸發出瘋狂、狂熱的光!
眾目睽睽之下,他手中的匕首從「劃」轉為「切割」,一大塊山神肉身的肉,落入他的碗中——
他迅速抓起來,塞入嘴巴里。
咀嚼聲巨大、堅定,帶著不必要的力道。
那血肉於唇齒間碾碎、粘稠,肌肉被舌面與大牙擠壓拉扯,特殊的聲音如魔音穿耳。
……
後來就再也沒有了秩序可言。
經過幾日的觀察,他們發現山神肉身像雖然已經坐化,但傷口是可以癒合的,就像是栩栩如生的人還活著,五臟六腑就可以正常運作一樣——
傷口可以癒合,那麼也許被割掉的肉也可以再生。
一旦想到這件事,那對於生的渴望、生怕落於人後分不到肉的恐懼就讓很多人喪失理智。
「少割一點!」
「喂,你都沒起疹子至於用那麼大一塊肉嗎!喝點血得了唄!」
「我們這兩個人呢,兩人份!別吵!」
「前面的別那麼自私吧,後面的分不到了怎麼辦?!」
各式各樣的爭吵聲四起,後來不記得是誰第一個放棄了排隊,在前面的人還在取肉時,一個箭步爬上了神台寶座,撞翻了供台上供奉的瓜果,在上面留下一個髒兮兮的腳印。
一個人不守規矩,後面的人也就不用守規矩了,眾人一擁而上,那山神像很快就被從高處翻倒在地,就像是落在地上的糖塊,沾滿了灰塵的同時,無數的螞蟻再一次的聚集上來——
南扶光被一個急切靠近的人撞到了,踉蹌著後退了數步。
整個人退到了門檻外,她看著廟宇內趴在山神像上啃食的人,或者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為狼,為豹,為豺狗。
他們放棄了手匕首,只是用牙就著上一個人啃過的缺口輕而易舉地撕扯下一塊肉,咀嚼,吞咽,掛在腰間的石刻牌閃爍著綠色的光芒,像是黑暗之中潛伏的野獸之眼。
——南扶光想到了東極村,一擁而上的村民,被啃食得只剩下白骨的趙家聖祖,後來所有人都殺瘋了眼。
和眼前的一幕完美重疊。
退出山神廟,站在陽光之下,南扶光渾身冰冷,縱使頭頂三日環繞,她卻絲毫感覺不到一絲絲溫度能夠透過皮膚溫暖她冰冷的血液——
抬頭,她看到了不遠處的無幽。
他站在山神廟門前,面色蒼白如紙,在他身後是奔走、搶食、失控的修士,而他就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遠遠的望著南扶光。
那張平日總是靜默對於情緒,習慣性少言寡語的臉上依然不甚多情緒,甚至不見恐懼,陽光將他的的長長睫毛投射陰影至眼底……=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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