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開口,他突然住口,二號機那張猶如既定設置好的麻木臉上突然有了不一樣的表情,灰沉沉的眸中有了亮光。
他聽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問:「冰原惡蛟在何處?」
漁夫壓了壓頭頂上的草帽,再開口時,嗓音沙啞,與方才那般流水線上機械重複不同:「你要找那冰原惡蛟?恕我直言,那毫無意義,正如您此番前來的目的,註定空手而——」
話未說完。
漁夫化作無數碎片灰飛煙滅。
本就不是真正的活人,如此這般被撕碎也是悄無聲息,男人不甚在意地從口袋中掏出放在取下的手套戴上,抬了抬睫毛,淡道:「廢話真多。」
宴幾安精準地在他臉上捕捉到了一瞬的不愉快。
那阻止他在秘境中亂來甚至大開殺戒的話到了嘴邊咽了回去。
繼續前行經過了草地、森林與湖泊,整個過程地形中安靜的可怕甚至不聞鳥語蟲鳴,就好像伴隨著方才男人那一揮手,整個秘境中不必要的存在已經被盡數抹去。
湖中也如此安靜,南扶光閒談時提到過的湖泊中央那顆巨石暴露在月色下——
不見這裡曾經發生過戰鬥的痕跡,也不見那隻很像穗娘的鬼鳴鳥,周圍整齊到水裡連魚都不見一條,對岸只有野花於熱風中搖曳。
被開膛破肚的鬼鳴鳥屍體不見了,自然也不見從裡面爬出來的小山神。
男人微微蹙眉卻未說什麼,入了秘境第一時間相比起其他,自然還是優先要尋到南扶光,確認她現在的狀態。
然而順著山路,他只看到了破敗的一種荒廢廟宇,周圍空無一人。
「他們就住在這?」宴幾安問。
被提問的人沒有回答。
當他抬腳進入廟宇一瞬,塵盪飛揚,覆蓋於神像上的厚厚積灰與角落的蜘蛛網都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橫樑瓦壁上脫落褪色的岩彩畫煥發新的光彩;
破舊的門窗恢復昔日遮風擋雨的模樣……
是廟宇這一刻迎來了新的神明。
然而男人卻如無所見,不過彎腰順手扶起那碎裂一半的山神像,垂眼打量片刻,停頓了下,又再將那山神像拂倒。
「轟隆」巨響,帶翻了方才修復的嶄新供台,神像四分五裂,碎石一地。
雖然雙面鏡進入秘境後只剩下通話與簡訊功能可以正常使用,但男人清楚地記得,南扶光曾經告訴過他第一組的修士如何死亡——
是在給廟宇做清潔大掃除時。
眼下這座廟宇完全不像是有打掃過的痕跡。
喉結極慢地滾動了下,立於廟宇中央,男人垂目,神色晦暗不明。
再他身後,宴幾安束手而立,從側面看那人面露不虞,挑了挑眉:「你這又是作甚,他們或許不在這,那就再去其他地方——」
「嗯,你別說話。」
懶洋洋側眸投來一瞥,男人帶著鼻音緩緩道,「我現在有點煩。」
……
離開廟宇,兩人最終到達南扶光所描繪中的冰原,大漠黃沙之中冰凍的雪原白雪皚皚,突兀異常。
冰面之上方才站穩,便感覺到腳下震動,從冰層深處傳來屬龍吟之嘯,宴幾安面色稍變,下一瞬羽碎劍已落入掌心。
當一條渾身冒著死黑氣息的蛟龍從寒潭下碎冰而出,發出陣陣威脅怒吼,站在黃沙邊緣,從方才開始一言不發的男人已經可以用面色難看來形容。
陰雲於蛟龍頭頂匯聚,電閃雷鳴,風雲萬變之間,縱使是宴幾安也看不出眼前的惡蛟是什麼境界,那便只有一個可能——
這蛟龍的境界遠遠高於渡劫期之上。
然而當它駕雷雲而來,萬千紫色雷陣環繞周身,未等宴幾安有所動作,站在前面的男人從掌心抽出一把銀色長劍。
那看似尋常長劍造型樸素,看似不過一把尋常兵器,於惡蛟攜雷鳴從高空襲擊而來時,宴幾安甚至未看清那人如何出手!
「噗」地一聲黑色血液四濺,惡蛟身首分離,定格於即將化龍時巨大的龍身從天空墜落,「轟」地砸向冰面,無數冰裂紋碎裂呈擴散狀直至男人腳下——
從始至終,他動也未動。
「第四坐標軸發生了改變。」
他轉過身,面無表情道。
「她所在的那個秘境,我們進不去了。」
……
「隕龍秘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