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三界六道,任何宗門之爭撕得再血肉模糊,幾乎下意識都會稍微避開招惹蓬萊島,只因那島上匯聚了所有數得上號的醫修——
那是最後能把他們撕扯後殘肢病體給拼回去的存在。
島主諸葛雲許多年未出島,奈何雲上仙尊親自來請。連夜趕到淵海宗,看到淵海宗之混亂殘破,難得也愣了愣。
被恭恭敬敬請入南扶光的住處,隨之而來的還有雲上仙尊,數日未見他見床榻上的人奄奄一息、面頰豈止消瘦簡直凹陷嚇人,他瞥了眼被烏泱泱人群隔絕在外的那個凡人殺豬匠。
後者不爭不搶跟在眾人之後,宴幾安忍不住刺道:「不如等到日日命星隕落,本尊自己看著星盤也能得知。」
男人本來不太想理他,就好像弄了個醫修來多大本事一般,他撩了撩眼皮子,懶得跟他吵。
「治好了再發言狂妄。」
「哦,你如此有信心至於等本尊上蓬萊島?」
男人沉默了下,像是思考這件事該怎麼說,最後認真道:「人在有點束手無策時,總會想想試試土辦法。」
他管正經蓬萊島島主叫「土辦法」。
事實證明,土辦法甚至也不太管用。
蓬萊島島主給病榻上的人仔細號脈後,只嘆氣,不說話。
看病最怕醫生不說話光嘆氣。
因為他大概是說不出什麼——
張口只能讓此時此刻圍在自己身後的人,從「活人微死」和「準備後事」里二擇其一。
……甚至兩個都擇也不是不行。
抱著結實的胳膊,斜靠在常駐上的男人面無表情地聽那號稱三界六道最好的出竅期醫修絮絮叨叨,這老到走路都快走不穩的老頭給大伙兒介紹了個非常新潮的名詞,叫「心因性發熱」。
翻譯一下就是南扶光為了什麼事難過到自己可能都不太想活了。
所以她慷慨贈送自己大病一場。
「……」
沉默成一圈的雲天宗眾人誰也沒說話。
唯有雲上仙尊看著不怎麼驚訝的樣子。
男人覺得奇怪,未免多看他兩眼,再看看躺在床上閉著眼自顧自發著高熱、完全不管他人見此狀可能會因此焦慮的雲天宗大師姐……
突然覺得,其實人類也不是那麼有趣。
……
雲天宗。
山腳下的奇珍異寶閣閣主瀏覽了幾日的《三界包打聽》主版和流動版,落日時分搬著小板凳聽隔壁書鋪老闆罵了半個時辰的「那群臭道士」,大約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聽說後來那些融合的靈獸倒是死傷不多,被那狀似沙陀裂空樹的神木巨樹關起來後,又被塞回了淵海宗,新上任的淵海宗宗主承諾會妥善安置它們。
全場死無全屍的只有一隻化仙期王炸融合靈獸,那東西來得氣勢洶洶死得也飛快,有一種最終BOSS自己喝水嗆死的既視感——
動手的人是雲天宗大師姐南扶光。
在親眼看著自己的師妹隕落在自己面前後,她開狂暴無師自通火屬性化仙階級劍陣「無盡焚天」,一瞬摧毀所有。
流動版倒是有當時在現場的好事者配了張圖,圖中雲天宗大師姐抱著她師妹的屍體,任由那無力垂落的頭顱以及頸脖處噴出的血液染紅了她半邊身體……
看不清她的臉。
只是發圖的修士道他人還在淵海宗,現在事情幾乎塵埃落定後他還是經常看見雲天宗的人,只是基本再也沒見過南扶光。
吾窮有些擔心,給南扶光掛了個雙面鏡的呼入根本沒有應答,她萬般無奈撥通了另一個男人的——
等待的過程中她有種頭皮發緊的感覺。
畢竟這年頭很少有尋找失蹤的好友加同事,最後找到老闆頭上的道理。
雙面鏡那邊很遲地被接起,那邊的光線很暗,搞得吾窮不得不走到更暗的地方才能稍微看清楚鏡中情景。
男人單手執鏡,在雙面鏡接通的一瞬,吾窮來得及開口前道:「正要找你。你來淵海宗一趟。」
語氣寡淡。
禮貌寒暄也省了,直奔主題的命令句式。
心中有一萬頭大象咆哮著奔過,吾窮滿腦子都是「我朋友失蹤了我老闆卻喊我加班」,她無語凝噎半晌,「哦」了聲。
想了想還是覺得不甘心,正事一個字沒提還喜提一頓使喚,她咬了咬後槽牙,把話題繞回來了。
「我看《三界包打聽》了,你們在淵海宗又幹了一番大事業,您的木之法相依舊蔥鬱迷人,是捉到那對邪惡雙胞胎之一了嗎?」
吾窮心想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仔細觀察了下雙面鏡中男人的反應,發現後者面色淡淡毫無工作進度邁進一大步的喜悅,看上去甚至心情有些不好,他只是懨懨地搭著眼皮子,讓她有話直說,別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