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眼,頓時讓半死不活的朱爾旦渾身一激靈,伸手抓住了牢房柵欄,眼睛死死盯著外頭那要走的張公子。
可能是朱爾旦的視線太強烈,那張公子和牢頭說了兩句後,就向朱爾旦走來。張公子隔著牢門小聲沖他道歉,「不好意思啊朱兄,我進來之前犯的事太大,家裡叮囑我,在牢里好好找找,看有沒有能幫我頂罪的,他們好走動一翻,把我的罪名按在對方身上。我在牢里多番打聽,發現你是最適合的人選,所以……」
「是你害我!?」朱爾旦用力抓了下柵欄門,這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太明白了!
朱爾旦心中簡直恨不得吃了這張公子,怪不得進了這鬼地方,這狗東西還有心情打聽他的事,和他閒聊,原來根本一開始就不懷好意!
但是朱爾旦知道自己此時也沒辦法對他怎麼樣,忍辱求饒道,「我是冤枉的!你找別人頂罪,不要找我!」
眼前的張公子攤手感慨道:「現在不是你冤不冤枉的問題了,實在是兄台你的罪名太響亮,引起的民眾輿論太大。你割美人頭下酒這事都能幹得了,其他奸淫擄掠殺人放火的事在你身上,也很容易讓人相信是不是?不找你頂罪,找別人也不合適啊。」
直播間裡,觀眾們看著朱爾旦被他們的榜六張公子搞得心態全崩,都是興奮不已。
[看朱爾旦的表情,真是精彩啊。]
[朱爾旦知道老張是用他的方法害了他,第一反應竟然是讓老張找別人頂罪,一點悔過之心都沒有,嘖。]
[這樣一個真小人,我們真的還有希望把他改造成好人嗎?]
[你不懂,就是負負才能得正!老張,快繼續刺激他!讓他瘋,讓他狂,讓他為自己幹過的事,後悔地哐哐撞牆!]
榜六張公子哪有不同意的,繼續開始說戳朱爾旦心窩子的話,「朱兄啊,真不是我一人要害你,阻你生路。你可能沒發現,這幾天,這牢里其實已經走過兩人了,沒錯,他們都是把罪名安在你身上,拿你當了替死鬼,才能全須全尾離開。」
朱爾旦本來已經氣血沖頭,雙目怒紅,聽完這句,險些當場梗死過去。
「無恥!畜生!!!」朱爾旦含恨噴出不甘地咒罵。
朱爾旦都明白了。
為什麼陸判都答應幫忙了,他這邊卻一直沒見動靜,原來縣太爺早就收了這些人的好處,拿他做了斷頭人情!
現在就算殺害陸小曼的罪名被洗清,他也早已背上了其他人的罪名。
朱爾旦又是著急,又是憋屈。
張公子假裝無意地又添了句,「你別罵我了,也就是我人好,想讓你當個明白鬼,才會和你多嘴說這些。你且安心去吧,要怪,就怪那位有名的朱訟師。找死刑犯頂罪的操作,可是他在我們這地兒打通的先河呢。」
「那可真是位能人兒。」
張公子的最後一句話,仿佛一把尖刀,正中朱爾旦心口,將他那顆換來的聰明玲瓏心,生生扎了個透心涼。
朱爾旦哪能不知道,這人口中的能人兒正是他自己!
「啊!!!」
朱爾旦終於氣得大叫出聲,但是大叫已經無法發泄他胸腔中那股不斷膨脹的情緒。
朱爾旦看到張公子被自己喝得後退了半步,然後又用一種奇怪的眼神,仿佛觀察一隻陰溝里的老鼠般興味地觀察著他,旁邊的牢頭凶神惡煞地吼了過來,似乎就要招呼人過來再給他一頓好打。
但是此時這一切,好像都與朱爾旦隔開了一個世界般。
無比的荒謬感,以及不知該向誰發泄的憤怒和仇恨,仿佛爆發的風暴,在朱爾旦體內形成了深淵,這讓朱爾旦被無數情緒脹滿的靈魂,剎那間出現了一種風眼般的冷漠空白。
我是誰?
我在哪裡?
我的人生怎麼會這樣?
我的人生不該這樣!
從心底傳出的無數吶喊,不斷撕裂朱爾旦他的靈魂,朱爾旦只覺得自己的意識在往上飄,好像惡鬼爬出了地獄,蜂擁而出地脫離他的□□。
轟——
仿佛無聲而又有聲地震盪中,朱爾旦的靈魂中聚集而來的無形之物,仿佛被強烈的不甘打碎,分崩離析。
這強烈的動盪,引得那邊閉目靜修的貝雙,遙遙向此處看了一眼。
……
那邊觀察著朱爾旦的張公子和直播間一堆人,只看到朱爾旦好像突然靜止不動了,正奇怪他是不是氣傻了。
張公子他們忽然發現,朱爾旦身上好像出現了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