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回家時,我在上海轉機。但因為颱風,我們滯留了一天。」他將登機牌遞給她,指向上面模糊不清的日期和目的地,平淡地說道,「那天我來找過你。」
「……啊?」
「我去過你家,所以知道你住在哪裡。」
「……」
「很奇怪是吧?我也覺得不太好,所以即使看到了你,我也只敢呆在很遠的地方,沒有靠近。」
「……」
「而且我也不可能打擾你,那時你有男朋友,那天他剛好送你回家,我……」
「等等。」
游嘉茵總算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打斷了他的話:「你看錯了吧?我上大學時沒有交過男朋友。」
那四年裡,她對所有向她示好的異性敬而遠之,態度冷淡堅決。
以至於到最後,身邊不少人開始旁敲側擊地打聽她的取向。
「可我親眼看到了。」吳天翔凝視著她的眼睛,「那個人和你一起進了你家小區。他很高,皮膚白得嚇人,還戴耳釘,長得很兇的樣子,我對他印象特別深。」
游嘉茵愣了愣,啞然失笑。
「那人才不是我男朋友!」她把雙手攏在嘴上,重重吸了口氣,有些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此刻的情緒,「他是我堂哥!」
「……」
「真的是他,絕對是他,我確定!」她把他的沉默理解為質疑,哭笑不得地解釋,「他家離我家只有兩站路,經常來我家看貓!你不要誤會!」
「……知道了,我相信你。」
「真的?」
「真的。」他笑了笑,反過來安撫她的情緒,緩慢而溫柔地說:「那時我確實有點被打擊到,但另一方面,我也為你感到高興。我以為你剪短頭髮,身邊又有了新的男朋友,是徹底從我哥的事中走出來了。」
「……」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在離開永興島後就會立馬把他忘掉的人,所以一直很擔心。」
「……」
「那時我想,就算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但只要能遠遠看著你,知道你過得很好,就足夠了。那也是愛情的一種形式。」
「……」
隱忍,迴避,遠遠觀望。這些與他性格相悖的詞,卻是他這些年來的寫照。
她的初戀戛然而止,他也一樣。
只不過,那個悲傷的夏天結束後,他對她的感情並沒有就此消逝,而是以一種悠遠而隱秘的方式延續著,深藏在心底。
——【既然你那麼喜歡我,為什麼在過去八年裡,你從來沒有找過我?沒有試著聯繫過我?】
這個在心頭徘徊許久,卻又不敢問出口的問題,如今忽然得到了解答。
游嘉茵垂下頭,內疚地不敢看他。
她根本不用抬眼,都能想像到他臉上的表情。他總是那樣執著而堅定地看著她,那對明亮的淺色瞳仁會隨著笑容的展開微微眯起,不會因為她的躲閃或退縮改變注視的方向。
——「活得自私一點,任性一點。」
這是他對她的勸告。
可他有沒有想過,在他們的關係中,她一直都是自私的那個人。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他始終義無反顧地靠近她,坦蕩地表達愛意,但同時又把最終選擇權留在她的手上。他心甘情願的卑微,他孤獨的等待,和他遭受的種種折磨,全都是因為她不敢面對自己的感情與心意。
她感到喉嚨發乾,胃部抽搐,體內像是在經歷一場醞釀已久的火山噴發。
劇烈的情感順著血管蔓延,迅速注滿她空曠乾涸的心房。
然後它們繼續上涌,匯成眼淚,聚集在她的眼眶。
淚水決堤時,她聽見了自己嗚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