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搖頭晃腦:「就算恢復理智,你體內被污染的靈魂、已經腐爛的器官再也無法復原,你已經變成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如果回去,你會遇到什麼,想過麼?孩子?」
「想過,我樂意。」柏合野說。
「嘖。」教父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不滿地啐了一聲,「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老老實實等末日降臨不好麼?你個臭小子,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人類總歸是要滅絕的,你這樣的以後還能活,做什麼急著找死!」
柏合野不贊同道:「這話怎麼說。等人類滅絕,扉頁也差不多枯死了吧,到時候甭管您是不是人,都得玩完啊。」
教父又拿那種看「朽木」的眼神看他:「你在眾人的注視下為他們轟轟烈烈地死了,你就是英雄,你從死人堆里爬回去,你就是惡鬼,孩子,懂不懂?在那些人心裡,你是個戰神,為他們死是活該,是榮耀,但當你帶著病毒和污染之軀回去,你就是惡瘤。死都死了,安安分分死著不好麼?」
柏合野承認,這老頭嘴裡偶爾也能放出幾句有點那麼真心實意的屁。
「您說的對啊,」他虛情假意嘆了口氣,「我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這時,一個大漢從外面推門進來,看也不看柏合野,走到教父身邊,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柏合野吊兒郎當地靠在桌邊,一條腿撐著力,一條腿沒型沒款曲起,手上還拄著教父他老人家的拐棍。教父眼皮跳了兩下,罵他:「給我站直了!」
柏合野活動自己的腕骨:「不。」
「別怪我沒提醒你。」教父隔空點了點他,出門了。
柏合野臉上還蒙著眼罩,判斷周圍的動靜都是靠耳朵。他聽見破舊的木門外傳來絮絮的談話聲音,便拄著拐,一瘸一拐挪到窗邊。
剛推開窗,就聽見教父沉重的腳步聲回來了,身後似乎還跟著一個人,腳步很輕。
柏合野扭過頭,半張臉在陽光下,漫不經心地看過去。
他心想:什麼人進來了?
「……將軍。」
聲音一出,突然,柏合野丟了拐杖,當著七老八十的教父和風塵僕僕的溫祈,就這麼直愣愣地跪了下去。
溫祈立刻上前扶他,就見柏合野體力不支地靠在他肩膀上,鼻尖抵著脖頸,輕輕吸了一口,眼罩碰到溫祈的臉,蹭了一下。
教父臉都木了,輕咳一聲:「裝什麼裝,剛不是還跟我橫,起來!」
瘦了。
柏合野緊緊摟著溫祈,第一個想法是這句。
第二個想法,他說出了口:「對不起,讓你看到這樣難看的樣子。」
溫祈抬頭看看教父,又看看緊蹙著眉,仿佛強忍痛楚的柏合野,輕輕拍了拍身上人的脊背。
熟悉的味道終於驅散了他的不安,溫祈露出了連日來第一個笑。
教父沒眼再看,又踢踏著腳離開了,走前重重摔上了門。柏合野聽見這動靜,抬起頭。
唇齒相觸,他們接了一個短暫的吻。
溫祈呼吸有點喘,看著他的臉,道:「去床上吧。」
他沒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多讓人浮想聯翩,畢竟溫祈只是一隻單純的異種。柏合野被他扶著肩膀,剛要一動,就輕輕「嘶」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