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點刑獄司邢自珍與轉運使林德潤各自靠著椅背品茶,嘴裡念念有詞在小聲議事,聽不清楚,一旁李知州早已經將茶碗放下,宋祁垂首站著。
「邢兄,這茶不錯吧?這可是托人從臨川買來的,那裡稱此茶為狀元茶。」林德潤十分享受地笑著道,反觀邢自珍,卻品不到茶中美味。
「林兄有這雅興,我可沒有。看到這茶,我又想到了太原府。」邢自珍扶著額頭道:「張秉原本在時,以為他不好對付,是個刺頭。底下州縣,就太原府敢頂撞,現在有個新來的,比他更是刺頭,這張秉不是白死了麼?」
「白死……」林德潤見邢自珍焦頭爛額,笑的更開心了,臉上的肥肉甩來甩去:「不見得吧,我看帥司大人可高興得很,自從張秉被斬首,他這幾日出門都改換紫呢的轎頂了。」
「他高興,他當然高興。河東路馬步軍總管一除掉,他便是握著本路最高軍機之權,名分自然就上去了。不好管,比張秉更不好管。」邢自珍撇撇嘴,頗為不滿,看了一眼旁邊,揶揄起來,道:「林兄,太原路那位現在是總督糧草轉運,你這個轉運使,難道好受了?」
「呃,這個……」林德潤被問到了痛處,只得連連求饒:「邢兄別提這個了,正在發愁呢,這位不好惹,還喜歡瞎折騰。」
「還別說,本官倒是有點欣賞這位。他在太原府,借除張秉的餘威,教訓了那些不聽話的大族,太原官場為之肅然。雖說這幾日案件陡增,弄得本官寢食不安,但我也情願。」邢自珍捋須笑道。
「原來你說的刺頭,不是他。」林德潤有些神傷:「太原府那個爛攤子,是歷任知府留下來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難道靠教訓大族,懲治污吏就能一改舊弊?實難相信……依本官看來,他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過不了多久就會感受到排山倒海的壓力,自然會放棄了。高高拿起,低低放下,這就是官字兩張口。」
「哼……」邢自珍聽了這話,出聲道:「自古盛世轉衰,皆因吏治敗壞,若能決心整頓吏治,至少會比他前幾任要強許多。」
「嚴刑峻法難道是治本之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唯有仁者方能得人心,他那樣做,不得人心,必有寡助,寡助焉能長久?」
「你,行,我不與你爭論。」邢自珍不想在這時候和他爭到天黑,耽誤了政事,轉頭道:「本路學司缺任,就由我等來擬定題目,李知州、宋知縣,你們作為本地父母官,也當出力才是。」
底下二人齊道:「遵命。」
幾人商量著將考題定下,本來就要各自散去,卻沒想到,邢自珍和林德潤又將喊宋祁留了下來。李知州詫異地看了看,又緩緩離開。
「子京,你與陳初六是同年榜進士,論及才名,你也不亞於他。」邢自珍意味深長地問道:「依你看來,陳初六為官做人,如何?」
「慚愧慚愧,陳大人三元及第,又是當代文宗。下官何德何能,敢評價陳大人?」宋祁低著頭說道,這麼回答,只是為了謙虛一下,邢自珍聽了微微點頭,卻還滿意,於是宋祁又道:「下官雖不能評價陳大人,但聖人云,見賢思齊,陳大人有兩個地方是下官思齊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