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初妤怕被人瞧見她偷撩蓋頭,只略略掃了幾眼就放下手來,端正地坐在圍屏床榻上等待。
不知等了多久,久到她快要坐著睡過去,門口才終於有了動靜。
她的瞌睡立刻醒了,挺直腰杆,雙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
顧景淮一路走來,嘈雜的賀喜聲漸漸消失在空中,木門吱呀一響,移開屏風,他明媒正娶的新婚妻子正安靜地端坐在床上。
外面天色沉如墨,屋內卻明光流轉,火紅一片。
顧景淮用玉如意的一端挑了喜帕,龍鳳喜燭映得她的鳳冠霞帔如天邊流霞,面容艷麗得壓過千芳百花,蛾眉斂黛,眼波流轉,半是含羞半是歡欣地望著他。
顧景淮飲了些酒,有些薄醉,看向她的目光也溫和了不少,往日的銳氣如冰融化在水裡無影蹤了。
他眉如墨畫,鼻挺唇薄,丰神俊朗,喜紅的婚服在他身上也顯不出一絲欲色,反倒溢出幾分清貴的氣質。
姜初妤被美色迷惑,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
顧景淮面頰有些紅潤,目光卻是澄明的,看她呆成這樣,又聯想那日她的唐突,不由擔心她是不是真傻了。
「又不認得我了?」
姜初妤微張著小口,心猛地撲通起來,不免生出了期待:
「那您如今憶起我了麼?」
「嗯。」
事已至此,他承認了。
只一個字,聽不出喜怒,但他單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晃著玉如意將喜帕隨意扔在榻上,身形始終挺直著,分毫未向她靠近。
姜初妤拎著喜帕一角,放在膝上仔細疊好,有些難為情地解釋道:「是我的侍女誤會了,阿姐才去求了皇上賜婚,我也沒想到這麼快就……」
話到一半她不敢再說了,談何問心無愧呢?
顧景淮垂眼,見新婚妻子無措地擰著喜帕的邊角,神情赧然不知在想什麼,忽然一股煩悶湧上心頭。
沉默了幾息,他徐徐開口,不容置疑道:
「你不必有愧意,日後我會娶平妻,你省了爭風吃醋,就算報答我了。」
第4章
「娶平妻」這三個字一出口,姜初妤紅妝下的嬌顏褪去血色,幸好有妝作掩,不至於失態。
即使知他還對自己並無男女之情,她已做好一切慢慢來的心理準備,可一顆心還是不受控地輕顫了顫。
最終她挫敗地垂下頭:「我……」
她改口,「妾明白了。」
顧景淮起身走到桌旁,端起酒壺斟了兩杯酒,舉起其中一杯示意她來喝。
姜初妤沒有勇氣走去,甚至莫名有些怕他,一動不動坐在床沿,沒有反應。
顧景淮倒也不在意,喝了一盞,落手放回桌上,杯盞撞擊木桌發出輕響,在安靜的屋內分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