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你們鮮活的樣子,我真高興。」
長豐和叔父去了北院書房,而我們帶著阿志來到了自住的小院。按照她的說話,這次是冒然闖入,不講究天家禮節。
朱翼依然關懷著她的身體,她提到了雍州雪蓮。
阿志搖頭:「靈丹妙藥,用過幾百次了。用在我身上,只有浪費。」
除了本身的疾病,她身上還有隱約的頹廢,那種頹廢是從她心底蔓延而開的,與中毒無關。
「內宮生活總是單調的。陛下突然想來趟雍州,我也是求之不得。」
我仔細觀察著她的神色。
而朱翼遞上滾熱的茶水,她倆就討論起茶葉的選品來了。阿志微垂的眼角慢慢展開,她的嗓音也漸漸溫潤,她仿佛許久沒有這麼交談了,和朱翼聊得如此投契,連苦澀甘甜也能品論那麼久。她在內宮中的生活一定很寂寞。
「我說得太多了。」她朝我笑笑,怕冷落了我。
我折回自己想知道的事,又問起陛下為何突然駕臨。
「不要擔心,陛下只是太難過了。」她說,「他想出來透透氣吧。那個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冬天的時候夭折了。你們都知道吧。」
我聽過。那時我就想到姑奶奶曾說過的話,子嗣不旺,是王朝的劫數。
阿志又垂下眼角。
「他一直不開心。而且,他老是擔憂,擔憂和恐懼。」
但凡血肉之軀,都有擔憂和恐懼。翻出了那件石碑,我們會擔憂,而長豐會恐懼。
轉念一想,看來阿志姑姑並不知道那一切,這樣太好了。
「你們會再來京都麽?來看看我吧。」她拍著朱翼的手,我想這是她對朱翼的祈望,「陛下一直盼著你能來。你若能陪伴在內宮,我想陛下會輕鬆許多。」
也許她認為,這是長豐此行的真實目的。
朱翼看了她一會,然後說:「阿志姑姑,有你陪伴著陛下,其實並不需要我啊。」
在我思索著擔憂與恐懼的時候,朱翼也在思索她的困惑。
她渾然不覺尷尬,朗朗陳述著:「我現在明白,能夠陪伴自己心愛之人,一直到老,那是多麼幸運的事情。」
如果說她的玲瓏心腸,真的能觸及旁人的敏感與要害,那也是溫柔善意的。她用清澈包容的眼底,化解了女人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