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長髮微微卷過,挎包的銀色金屬鏈條在發間若隱若現。
「妹妹。」前台的員工親昵跟她打招呼,「王律今天也這麼晚放你走啊?」
林雨嬌笑了一下。
眼睛清清冷冷,像一場溫柔藍雨。
「妹妹,上次我弟不是來接我下班嗎。」前台姐姐壓低聲音湊過來,「他回去纏著我非要問你聯繫方式,煩死了。」
說著說著,很自然拿過她手裡的手機:「要不你們認識一下吧。」
「美女總是很多人注意的嘛。」
因為很困,林雨嬌捧著手機沒什麼防備,就這麼愣愣看對方拿過去打開掃一掃。
手機屏幕最上方,同一時間,閃過一條新消息。
Arctic:抬頭。
兩個人都看到了消息,幾乎是一齊抬的頭。
寫字樓門外倚靠在落地窗玻璃上的人,發尾潮濕,純黑衝鋒衣領子拉到了最上。耷拉著眼睛。面朝一片霧藍色下雨天抽菸。
她腦子「嗡」了一聲。
她不知道祁司北為什麼能找到這裡,又等了她多久,等到這座城市燈火闌珊還站在樓下。
失神拿回前台姐姐手裡的手機,推開門直接走了出去。
晚風中無數雨水撲面而來。
林雨嬌走到離他很近的雨地里,背著手輕輕踮腳:「你怎麼回來了。」
樓里八卦看著的那幾個前台員工不由自主,失態盯了很久。
兩個人連側影都是絕配。
黑色衝鋒衣的人沒說話,藍色的雨水潮滅了指間那支煙頑劣的亮紅。
那一天在宜城,他真的沒打算去現場繼續演出,把自己反鎖在酒店房間里。
好像又回到了十八歲的雨天。送完了祁婉黎最後一程,祁司北一個人從墓園回來。
幾個朋友一直聯繫不上他。過來找人把門板撞開了,叫的救護車把人送去的醫院。
急救室的醫生把談灼舟喊進去,讓他一直跟病床上的人講話,以免對方失去意識。
活生生把談灼舟平時話這麼少的一人,逼得那麼狼狽,一秒鐘都沒停過開口。
祁司北還是醒不過來。
談灼舟這樣順風順水的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痛苦。最後實在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最後兩分鐘。」醫生搖搖頭。
再說下去,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北,你還記得嗎。」他啞著聲音,斷斷續續在說最後一件事情,「高考前有人趁停電給你送情書,你還扯了人家小姑娘一顆扣子。」
「你要準備什麼時候還。」
祁司北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見他又走回到了陳冬雄別墅里的那間漆黑地下室。他打開手機手電筒,走回深淵。
手電筒光亮里,白牆上,門上,都是斑斑點點的血跡,幾十年如一日鮮紅。
是小時候的他,用指尖一下一下拼命劃出來的。
只有疼痛能讓人清醒。
那些絕望噩夢的盡頭,莫名其妙是那枚蝴蝶袖扣。
病床上的人很輕很輕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