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順子小心回道:「李公長子在外請旨求見,說是有其父臨終的交待,想要面陳陛下。」
「傳。」舒凌沉聲吐出了一個字來。
來人一身素衣,俯身叩拜後,交給舒凌一張草紙,「臣父走前眼睛盯著紙筆,臣便給了他,他只能留下這混亂的筆劃。臣問他,可是蘇學士忠心不二之意,他眼中含淚的點了頭。自遇刺後,他口不能言,手不能書,交待了蘇學士之事,他總算瞑目。是以臣斗膽面君,將此物交予您,陳說家父之心。」
那草紙上,歪歪扭扭的筆畫虛浮無力,是個不完整的「蘇」字和不完整的「忠」字。
第63章 別緒
灰濛濛的天色下, 稀疏的玉屑寥落紛飛。
舒凌長身立於宣和殿的廊下,眸色虛離的望著蒼穹垂落的雪花,喃喃道:「落雪了, 冬月廿一…」
隨侍盡知,這人是在惋惜李道成的離去。雖是君臣有別, 忘年相交,卻更似同壕戰友, 戮力同心。
手裡捏著那張薄薄的紙, 舒凌轉眸瞧著李大公子, 「李公的心意,朕已經瞭然,他可還留下旁的話?」
「臣父走時,眼神落在了上朝的笏板處, 他心中記掛著的, 是他半生所系。臣父之意, 喪事從簡, 不必令任何人勞心傷神,惟願蘇學士不計前嫌, 能去送他一程。」李公子對答落落大方,這人在朝中卻無實官,單領閒職。
「知道了, 回去準備迎駕吧。」舒凌擺了擺手, 讓人退下。
李公子忽而淚落如雨,「臣叩謝陛下聖恩。」
那人哽咽著離去,舒凌喚了紅鸞, 「接蘇韻卿出來。」
於是, 落雪紛飛的傍晚, 蘇韻卿茫然的從天牢被請到了宣和殿,藍玉見了她,便帶著她去了偏殿更衣。
一身素白的衣裳毫無點綴,烏髮挽了個銀簪,連耳環都不曾有。
「姑姑,誰?」蘇韻卿聲音發顫,一顆心慌亂不已。
「是李公。」藍玉也不瞞她,「一會兒去他府上弔唁,陛下也去。」
話音入耳,蘇韻卿險些沒能站穩,她的嘴角抽了抽,卻還是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立在廊下的冷風中,蘇韻卿的眼神呆愣。舒凌自殿中出來,換了一身墨色長衫,頭頂的金簪悉數去了,改成了白玉簪。
能為一個臣子做到這個地步,也算得上是個有心的君主了。
舒凌目不斜視地出了門,紅鸞在側陪著。柳順子拉過了蘇韻卿,將那草紙塞進了她手裡,「李家送來的。」
蘇韻卿顫抖著手展開紙團,垂眸瞧見的一瞬,鼻子一酸,直接紅了眼眶,抬手捂住了自己險些嗚咽出聲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