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陽光如長了羽翼的燭台, 俏皮的爬滿窗欞,灑落一室暖融融的星子,平白撫慰了柔腸。
蘇韻卿十餘年短暫的人生里, 落淚的次數屈指可數。
她是個要強又倔強,偏偏最愛面子的姑娘。可好巧不巧, 為數不多的脆弱淚落,幾乎都讓舒凌給撞見了。
一上午隨侍在側, 蘇韻卿頂著紅腫的眼眶, 將頭壓得很低。她怕朝臣看出異樣, 損了自己的體面。
午間藍玉回來,與人稟奏:「陛下,查實了,蘇侍讀的俸祿是女官擇選司直發去戶部的截留文書, 與戶部無關。剋扣用度一事, 婢子問過清風閣的人, 的確屬實。韓尚宮不知情, 下頭的人已在掖庭獄受審了。」
女官擇選司是吏部最新的職司,嚴格來說, 它並不直屬吏部,而是殿前司下屬,掛靠於六部罷了。
如此一來, 便是舒凌身邊人出了奸細。
「讓苗苗去查。」舒凌默然良久, 只說了這樣一句話。
正在謄錄文書的蘇韻卿手微微頓住,隱隱覺得此番蕭郁蘅被禁足,有些不單純。這麼重要的差事給她, 想來她在陛下心裡的形象有所改觀。
小宮人們換班的時候到了, 新來的宮人將殿內的插花換成了新鮮的, 一一擺放整齊。
「撤了,取些鮮花兒來。」舒凌瞥了一眼,有些嫌棄的出言吩咐。
宮人們只得依從,不多時,復又捧了各色各樣的鮮花兒入內。
「蘇卿,」舒凌淡然一笑,「你來布置,找個寬敞處將這些花兒都插了。」
蘇韻卿下意識里猜測,她這是在趕人。
求之不得,她迅速應承下來,領著小宮人直接跑去了外頭連廊里,隔著數道殿門,眼不見心不煩。
插花急不得,慢工出細活,她能做一下午。
大殿內,紅鸞端了碗蓮子羹給舒凌奉上,「陛下您這又唱紅臉又唱白臉,怪辛苦的,喝些蓮子羹消消火罷。」
「苗苗最近如何?」舒凌隨意的舀了勺湯羹,「甜了,撤了吧。」
「殿下用功著呢,您放心就是。」紅鸞轉手遞了杯清茶。
「也是,最不省心的就是外頭那個。」舒凌自嘲的笑笑,「人不大氣性不小,今日寫的字筆鋒都帶刀子。」
紅鸞斂袖嗤嗤的笑了,「婢子怕她握筆難受,手下留情了的,以後婢子怕是得躲著她走了。先前楚將軍說得,當是實情。」
「呵,倆黃髮小兒,還能反了天?楚明庭那是老奸巨猾,想要躲清閒。不過她們是該再學些本領,舒家孩子能從包圍中逃了,她倆卻只能束手就擒,丟臉。」舒凌以茶蓋撇去浮沫,輕輕抿了口熱茶。
「陛下,郡主那邊還盯嗎?」紅鸞適時的出言詢問。
「照舊,改日設局,讓她和蘇韻卿見一面。」舒凌鳳眸微微眯起,生出了一個新的打算,「一個時辰後,把人叫進來。」
「是。」紅鸞端了托盤退了出去,故意繞開了前頭的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