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後,藍玉進來,手持一封帛書,沉聲道:「蘇侍讀,陛下予你的。」
蘇韻卿疑惑著展開,乃是一道誥命,只母親的名諱後用的乃是「追贈四品恭人。」
蘇韻卿捏著帛書的手瞬間抖了起來,眼角清淚簌簌垂落,如夏夜急雨連綿不絕。她哽咽著抬眼問藍玉,「姑姑可否告知,是幾時的事?」
「盛安三年冬月初十。」藍玉苦澀的回應了她,叉手一禮便轉身離開。
蕭郁蘅一臉茫然的拿過了蘇韻卿手裡的帛書,見了「追贈」二字,目露憐惜的凝望著泣不成聲的蘇韻卿,一時手足無措。
她一個至親都沒有了。
當年掖庭小屋內,蘇母的最後一句話,乃是:「別再讓我見到你。」
如今一語成讖,蘇韻卿的天,塌了。
她的鬥志有八成是為相依為命的母親,可她心心念念的人竟早已離她而去。
「…和音。」蕭郁蘅試探著去拉她的手。
蘇韻卿哭得渾身酥麻,茫然的往床榻的角落裡躲去,呢喃道:「我想一人靜靜。」
她想不通,為何生母離世,都無人告訴她,連送最後一程都不能。
蕭郁蘅頹然起身,沒再貿然近前,低聲道了句「節哀」後,悄然將房門合攏。
她只覺得自己的母親太過冷心冷情,明明器重蘇韻卿,卻把事情做得如此狠絕。
房間裡只餘一瘦弱的隻影,蘇韻卿止了哭聲,自言自語了兩個字:「也好。」
無論前路富貴榮華,還是荊棘遍布,她自此孑然一身,再無掛礙牽絆。
家人都在另一個世界團圓,她的歡樂無人分享,罪責亦無人可株連,真好啊。
翌日,蕭郁蘅再次見到她,蘇韻卿慣常清冷的容顏如舊,雲淡風輕的眸子裡瞧不見波瀾。
她一身立整的官袍,隨侍在陛下身側,仿佛昨日與無數個尋常的日子一樣,什麼都不曾發生,什麼都未曾知曉。
蕭郁蘅一時竟不知,該不該上前去與她說話。
舒凌瞧見了迴廊一角呆愣的蕭郁蘅,朗聲道:「就等你了,今日去游湖。」
蕭郁蘅聞言,趕忙抬腳近前,隨著一行人離去。
晃悠悠的馬車內,她到底忍不住,柔聲發問,「和音,你的傷如何了?」
「無礙,勞殿下記掛。」蘇韻卿聲音軟軟的,嘴角掛著一抹淺笑,一點錯處都挑不出來。
蕭郁蘅尬笑兩聲,出言道:「早聽聞明湖風光好,所謂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若是再晚一個月來,想是能見到滿塘蓮花盛放了。不知今時那裡有怎樣別致的景色,未曾在文人詞賦中讀過,我還頗為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