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和她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很久的葉泊語知道,有些時候,他媽會心血來潮地給他測量身高,會長久注視他的臉。
他和葉汶宇的長相有相似的地方,性格卻截然不同。
她失敗婚姻里唯一無法放下的,是那個她一路笨拙艱辛拉扯到大的小孩。
那是她的第一個孩子。
葉泊語說:「她希望人生最後的那段時間,是她的大兒子陪她度過。」
而他永遠排在第二位。
楊悅可當然也愛他,但是,比不過他哥。
不是最壞的,也不是最好的,就僅僅是,永遠也越不過一個人。
如果這是一場對弈中,那他從落子的那一刻就輸得徹底。
「向塢,我沒有參與到你之前的生活……我不知道陳桓昇在你心裡占什麼位置,我不知道你說不想和他見面,是因為太在乎還是不在乎。你說你不需要更好的,是只要我就足夠了,還是我有哪裡不夠好?」
葉泊語的眼眶紅得厲害,好像又變回那個十五歲的少年,無措又無助地任由內心的不安瘋長。
「向塢,我在你心裡是最重要的嗎?只要你說,我就信。」
向塢怔怔看著眼前幾近落淚的青年,黑夜裡深色的制服更將葉泊語隱沒於黑暗中。
葉盛的葬禮,陳桓昇也出席了,難怪兩個人都穿著這樣正式。
是向塢從來沒見過的英俊成熟的模樣,只不過內里依舊是個缺愛小孩。
一切的困惑好像都迎刃而解,葉泊語總是不停地追問「我和他你會選誰」,只要陳桓昇一出現,他就失控。
他必須確認自己在向塢心中的位置。
他必須要得到那份獨一無二的愛。
西服的扣子早就不翼而飛,向塢很輕鬆地將它剝離,捧起對方的臉,主動獻上一個吻。
葉泊語的眼睫忍不住眨動,抖落下一顆眼淚。
唇上沾了鹹味,向塢伸舌舔掉他臉上的淚痕,迎來葉泊語更用力地抱緊,好痛,但他沒有制止。
「我當初退學是和陳桓昇有一些關係,但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終究還是把過去的事抖落,向塢說到家裡的那筆爛帳,以及跟陳桓昇的合照被母親發現。
向塢不傻的,他心裡清楚。
芳文潔不想他去上學了。
因為他是個同性戀。
本來指望他娶妻生子給她養老,到頭來發現什麼都指望不上。
芳文潔做生意很有一套,結果這輩子最大的投資居然得不到回報。
所以後來她總是說,他欠她的。
聽到最後,葉泊語沉默了好久。
「對不起。」以往不好意思、開不了口的道歉,這一回如此清晰地傳達出去,葉泊語輕輕蹭過向塢的臉頰,「對不起,我太嫉妒了,一想到我錯過那麼多,在我之前有人捷足先登,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