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瀾呆呆地看著沈宜團。
沈宜團視線下移,低頭看李微瀾的掌心,燭火幽深,映照出一條又深又長的傷口,大剌剌地橫在手掌心中間,不知道割下去的時候到底有多疼。
沈宜團把那隻沾滿血的兔子拿開,拖起李微瀾的手背,低聲道:「我們先去看看你手掌的傷口好不好?血一直在流,疼不疼呀。」
李微瀾眉心仿佛被觸動了一下,又抱著那隻兔子,腦袋已經被縫了一半了,針腳犬牙交錯一般歪歪扭扭地,很不好看。
另一半腦袋還是斷開的,腦袋棉花吊在半空中,兔子耳朵垂下來,無力地在空氣中晃蕩著,如同在慘叫。
李微瀾舉著半殘品兔子,半晌後,又藏回背後,很難過地問:「你怎麼醒了?我們的兔子還沒縫好。」
沈宜團仿佛被他傷心的情緒感染了,一時間講不出話來。
「可是……」李微瀾扯著兔子耳朵,低聲喃喃,「可是,兔子還沒縫好,這是不對的。」
沈宜團說:「沒關係的。」
李微瀾安靜聽著,卻不信。
沈宜團說沒關係。
怎麼可能沒關係呢。
李微瀾默默地垂著頭。側臉一點血色也沒有,嘴唇紅艷艷的。燭火躍然,他的眼神晦澀不明。
深藍色的天空當中,月光掛在天空正中央,露出來的那一面明亮又皎潔,落下的輝光溫柔地照拂著大地。
可是,誰知道月亮背後那一面是什麼樣子的呢?
肯定不像展露出來的那一面那樣高雅漂亮。
也許是一片死海一般的寂靜,邪惡地吞噬掉萬物,無數悽慘的冤魂在死海中不斷沉溺,起起伏伏,卻始終無法掙扎出來,就是這樣的骯髒,陰暗,殘惡。
於是月亮始終很小心地隱藏自己另一面,千百年來,月亮戰戰兢兢地享受著來自人間的詠嘆詩。
李微瀾覺得自己也站到了跟月亮同樣的境地,搖搖欲墜,始終小心翼翼地設法隱藏自己的另外一面。
他其實是知道自己跟別人有一點點不一樣的。
可能會比普通人更加神經質一些,更加偏執一些,更加敏感一些,更加陰晴不定一些,更加喜怒無常一些。
只是一點點。
卻嚇到了很多人。
李微瀾從來不會在意。因為他不想做月亮,不在乎有人是不是愛他。他只在乎自己。
但是當這一份「不一樣」再一次爆發,這次是在沈宜團面前。
沈宜團睡著以後李微瀾回家收拾東西,打開門,走進客廳,看到那隻歪著腦袋躺在地上的玩偶兔子。
玩偶小兔那雙像小黑豆一樣的眼睛被扣掉了,圓滾的黑色紐粒,早就不知道滾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