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果然是肩負鸚鵡的少年,少年走進來,輕輕帶上了門,門外似乎還有人正在一旁,看身型模樣,應是少年的醫童。
少年走進桌案籠罩的燈火下,朦朧的燈光漸漸映照出他挺拔清俊的五官。
楚秉天微笑著抬起頭,他向來溫文爾雅,極富書卷之氣,他笑著打量著楚淞君,眉宇間儘是滿滿當當的欣賞:「我兒,你來了?」
「我想問您為何今日直接放了司徒他們?」楚淞君直接開門見山。
楚秉天沒有絲毫的意外,他輕笑一聲,隨手將手中打開的卷宗合上,和藹地道:「淞君,你是在怪我嗎?怪我沒有提前和你說?」
楚淞君沉默片刻:「你知道我沒有。」
「是這樣麼?」楚秉天輕輕長嘆一口氣:「差點還以為被你討厭了,今日不僅見了老友謝尚書,還見了司徒兄,兩位仁兄的境遇都不禁讓為父產生哀戚之情。」
「……您為何要如此快放了他們呢?」楚淞君重複了一遍。
「……」楚秉天沒有說話,而是雙手交叉,向後仰倒,靠在椅背上:「那你來猜一猜?」
楚淞君抿了抿唇,小靈暗地裡瞪了楚秉天一眼,嘀咕道:「就是猜不出來才問的!」
楚秉天的眼睛視若無睹般掃了一眼鸚鵡,裡面毫無情緒,甚至沒有半分注意付出,小靈猛一下見到他的動作,鸚鵡眉頭緊緊皺起,他下意識挪了挪腳步,靠在楚淞君臉側,他敏銳地察覺到楚秉天並沒有將他放在眼裡。
雖然也很正常,畢竟楚秉天是大理寺寺卿,而他只是一個野神,但是小靈只感覺到莫名的不愉。
「司徒掌管禁軍,勢力龐大,無法完全拔除,且二十二世家相互制衡,若是一時傷了司徒家便罷,但要是想要完全將司徒家清除出世家範圍,反而會引發其他世家的不滿與敵對,屆時,西京之中,入目者皆為敵。」楚淞君淡淡道。
「沒錯,就是如此,」楚秉天欣慰道:「平衡就是如此微妙,問題也就在於此。」
他話風一轉,笑道:「今日便早些回家吧,這幾天的奔波勞碌也累著了,你母親可心疼了,買點糖炒板栗回去吧,你許久沒吃了。」
「我還沒說完。」
楚淞君道。
楚秉天站起身,整理起身上的衣著:「好,繼續說吧。」
「可他們若是被多關一會兒,被他們抓走的人便能夠回到他們的家。」楚淞君輕聲道。
楚秉天的動作一頓,他嘆息一聲,走近楚淞君的身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憐憫道:「我兒就是太過心軟,這些人是野草地里的草,每每長出來了必要被人割掉一茬添做柴火,我們與他們不一樣,為何要去同情野草呢?你年紀小,這方面的心性要加強了,否則來日怎麼面對那些個老狐狸。」
「我兒,若是你實在難過,為父便下令脅迫他們縮小範圍,但他們也是需要人的啊,狼也不能只吃草吧?你得認識這一點,你是要做頭狼的人。」楚秉天有些憂心忡忡,但眼角眉梢都含著些許寵溺。
楚秉天見楚淞君仍不說話,無奈道:「你也見識過那個世界了,他們死後除了會變成鬼,也就只會變成那種毫無思想,漫天飛舞的紙人,死亡於他們來說毫無含義,早死晚死都是尋常,我們購買他們的時候,不也滿足了他們的欲望麼?要錢給錢,要人給人,要尊重給尊重,他們用生命回報我們又有什麼呢?我們已經付出了足夠多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