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樓後來沒找你麻煩?」
一點紅若有所思:「那些人是青衣樓的?」
不是,哥們。
你連誰找你茬都沒查出來麼?!
一點紅平靜道:「那次之後我找地方養傷,沒再出去。」
他其實也沒正兒八經養幾天傷,拖拖拉拉的前兩天才剛好,準確說是沒時間再出去。
僱主不知道從哪聽說兒子的死是他們組織的人幹的,目標不明確的情況下,乾脆想把整個組織的人挨個騙出來殺,第一個挑的就是最有難度的。他在兩個殺手組織之間跳反下單,一點紅從寺廟離開後就千里奔襲取僱主項上狗頭,然後拖著破破爛爛的身軀回去復命,一切結束後才有時間找個安全屋養傷。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特別平靜,平靜到有些詭異的麻木,根本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一樣,撲面而來的人機感。
應容許忍住問他「你們殺手都這樣麼」的廢話,想來也是,經手的人命多了,換誰都不把命當命,人是一種適應性很強的生物,而大多數的情況,都是環境迫使人不得不去適應。
不適應,就會死。
應容許承認,他有些雙標和先入為主。他和一點紅認識的時候這人太過虛弱,像是被蛛網纏繞裹縛的飛蛾,所以即便他發現對方可能和頻繁找他茬的殺手屬於同一行業,也難免對他寬容一些。
應容許托著腮,身上漸漸不那麼疼了,轉而湧上困意和放鬆感,讓他的大腦鬆懈下來。
所以他問了一個問題:「你說,世界上為什麼會存在殺手組織呢?」
他其實也沒真想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但一點紅回答了。
「因為是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不缺少仇怨。
一點紅緩緩道:「一些人,總是不能髒了手的。」
不能、不敢、不願——所以他們選擇花錢買命,是買目標的命,也是買殺手的命。
應容許突然有些想笑。
這樣靜謐的夜,這樣偏僻的位置,搭配上小桌上快要燃燼的燭火,夜裡的涼風盤旋在屋外,仿佛構築起一個小小的,與世隔絕的繭房。
繭房裡,一個殺手和一個不太喜歡殺手的人坐在一張床上,對談殺手組織的話題。
應容許打了個哈欠,對一點紅朝里招手:「不早了,睡覺吧。」
話題結束的突兀,一點紅也沒什麼表示。他應了一聲,抬掌熄滅燭火,又坐回床頭,然後就抱著劍不動了。
也不知道這人之前把劍放在哪,又是什麼時候拿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