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鬼……就是媽媽。」
只有這樣才說得通,為什麼母親不去醫治她的眼睛與嘴角,為什麼那隻「惡鬼」自始至終沒有傷害過他。
「對別人來說,是惡鬼……對我來說,卻是媽媽。」青涿輕微搖了下頭,悲哀地望向周沌,看對方的眼睛,「你告訴我,從一開始你是不是就知道了?」
周沌正要開口,他又苦笑一下,自問自答。
「你一早就知道。你和媽媽一起瞞著我……」青涿皺起眉,像是委屈又像是不解,不過他的眉頭很快鬆開。
他想起,一開始沒有生病的時候,母親與周沌在學校見過面,從那時起,母親就讓他多帶一份飯給周沌,而那飯里都是些補血益氣的菜色。
補血……原來從一開始,媽媽就別有所圖。
想到這,青涿沒有了生氣的資本和理由,漸漸低下頭。
「讓我看看你的傷口。」他說。
周沌早預料到青涿會知道這一切,二話不說抬手把袖口推了上去。
在手肘內側一樣的地方,黑紫的淤青像一塊惡鬼的陰氣,顏色與範圍都比上次那女生更深更大,似乎昭示著其主人被抽走了更多的血。
周沌沒看自己的傷,好像它無足輕重。他轉而看向青涿,看向他削瘦的骨和纖薄的背,還有在燈下透明發紅的耳廓。
好瘦。全身上下湊不出多少肉。如果有必要,血也好肉也好,自己都可以從身上剜下來給他。
陰暗的占有欲在無人注意處張牙舞爪,不過沒有幾秒它就驟然停歇。
青涿拉著周沌的手臂俯下身,用有些涼的嘴唇碰了碰黑紫淤青中間的針眼。
這都稱不上一個吻,卻讓周沌垂在一旁的另一隻手驀然使力,狠狠掐住被褥。
青涿沒注意,駝著背低著頭,鼻音有點重:「周沌,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嗎?」
「算數。」連具體是哪句話也沒問,周沌低聲應答。
青涿抬起頭:「你帶我走吧。」
「我要……離開這個家。」他說出這句話時顯得尤為艱難,「這是最好的辦法了。媽媽不用再給我治病,她身上的傷會慢慢好起來…同學們也不會再受到傷害。」
至於他自己的病,能好就好,好不了,就算了。
青涿轉頭,視線默默地從床頭,到衣櫃,再到每一個角落掃視一遍。
這是他住了十五年的家。
他眼睛裡流溢出的哀傷太濃,周沌輕輕拍撫了下他的背。
「好。不過你要養病,每天上下學不方便,就我一起住宿舍吧……不用擔心,辦理住宿的手續我能解決。」
反正都是要離開家,離開媽媽去一個新地方,青涿並無不可:「好。」
「今夜走?」周沌問,「你要和你媽媽告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