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對他的情緒並不敏感,縮回手還笑嘻嘻地要和他繼續玩。
這樣的表情在最近出現得過多,以至於讓青涿險些以為是尋常事——那些被躲避、被無視的日子好像距離他已經很遠,但當他在遙遙路途中回眸時,它依然血一樣刺目。
因此在晚上該喝藥的時刻,他在病後第一次對母親說了「不」。
腥味融合在藥汁的苦澀里,蒸出熱氣朦朧了母親的眉眼。她嘴角那塊發炎的傷口並沒有癒合,反而越發擴大,潰爛出血。
像是那隻潛伏的惡鬼終於壯大,在寄生體的表面撕開了一條血淋淋的口子。
青涿害怕它再把他帶去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沒日沒夜地躺在床上養病。他沒選擇攤牌,而像是普通小孩使性子似的撇過頭表明拒絕。
空氣中傳來一聲幽幽嘆息。
「這藥太難喝了,媽媽……我的病不是快好了嗎?」青涿撇著頭,眼神低落地盯著空蕩蕩的牆角,「還有…也不用叫同學過來看我了。我,我不想見他們。除了周沌。」
「不行。」母親的拒絕不算冷硬,語氣陰柔冰涼,不知在拒絕的是他說的哪件事——也有可能二者皆是。
「必須把病治好,藥才能斷,不然病根埋在體內,好不了的。」母親揉了揉他的頭,「不要前功盡棄好嗎,小涿?否則又要重新收集那些藥材,就算是媽媽也會很頭疼的。」
【藥材】。
青涿心裡一顫。
人最多能被抽多少血還安然無恙?他不清楚。
他轉回頭,像是終於回心轉意、倔強叛逆的壞孩子,顫聲道:「那我還要喝多久?」
「嗯……差不多八九天吧。」
青涿垂下眼,沉默地捧過那碗藥汁。
漆黑的液體像一面鏡子,抖著波紋照出他彷徨的影。他閉上眼,像過去幾個月那樣仰頭一飲而盡。
喉嚨里滾過熱湯,粘稠地扒在那嗓子眼裡,仿佛與另一個生命產生了微妙詭異的連結。
血腥味縈繞在齒間,當母親端著空碗離開時,青涿終於忍不住趴到床邊乾嘔。
藥汁鎖在身體裡,什麼也吐不出來。他擦了擦嘴角,捂著有些抽搐的胃部,筋疲力盡地躺回被褥里。
快結束了。
一切都快結束了。
…
後面的幾天,青涿忽然像是變了個人——不,應該說,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的過去。
回到了剛記事的那段時間,變得異常粘人。
「媽媽,你要出門買菜嗎?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