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嗎,那太好了。」周沌也如冰雪消融,微微笑道,「謝謝阿姨。」
母親笑容更深一分:「快去吃飯吧,好孩子,涼了就不好吃了。」
周沌點頭,端著碗又坐回到青涿身側,近得二人的衣角都交疊在一起,仿佛親密無間的朋友。
聽見身旁斯文細小的進食聲,青涿攥緊了筷子,硬著頭皮在筷尖挑了點飯,食不知味地塞進嘴裡。
中午多吃一分,到了晚上就會更撐一分。有這樣的想法橫亘在心裡,再好吃的飯菜也成了毒藥。一邊吃一邊作嘔。
青涿低著頭不去看母親的眼,強烈的牴觸心理讓他好幾次在飯盒裡幻視出白白胖胖的蛆。
不知多久。
「你媽媽走了。」
周沌的聲音讓青涿終於把臉從飯盒中抬起。
他看了眼空蕩蕩的外牆,猶不放心地把飯盒放下,躡著腳走近幾步,徹底看不到母親的身影了才虛脫般地鬆了口氣。
太陽熱烈地擁住他,而他神思不屬,踩著野草捂著胃,為晚上的那一餐憂心忡忡。
忽然,周沌又重複說了一句。
「你媽媽走了…我可以抱你了嗎?」
青涿一愣:「什……」
後半個字被腰背忽然傳來的束縛感扼回到喉嚨里。
周沌的氣息忽然侵入,混著不算凌冽的秋風,把他牢牢罩了起來。
撲通撲通。
不知是誰的脈搏。
也或許是兩個人的心臟頻率在擁抱中慢慢合在一起,彼此交融、不分你我。
周沌真的很高,硬邦邦的鎖骨抵著青涿的鼻根,讓他只有一雙眼能越過那小山似的肩頭,看到外面的景象。
野草,長廊,僻靜的角落一覽無餘,卻獨獨看不到周沌的臉。
如果能看到的話,他一定會被嚇一大跳。
周沌正緊緊閉著眼,額頭上爆出的青筋緩緩蠕動,像是一種掙扎,更像溺亡者放棄掙扎的沉淪。
濃郁的玫瑰花香鑽到他鼻翼里,馥郁甜膩,與那帶刺的植物一樣,在肺部激發出尖銳的刺痛感。
他討厭這種味道。
過分濃烈,過分古怪,讓人想到血紅色的尖指甲和三角蛇頭裡吐出的猩紅蛇信。
從轉學來的第一天,這味道就開始隱隱約約從前桌的身上傳來,他避如蛇蠍,卻又像最初看見照片裡少年模糊側影一樣,忍不住……靠近。
「周沌…?」青涿輕聲問。
他的聲音聽不出是高興還是生氣,是喜悅還是厭惡,輕飄飄像山村裡的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