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下仍有未清理的泥沙,幾個黃灰色翻斗停在旁邊,裡面沒人。
一連串凌亂的腳印來回在沙土地上交匯。
謝松亭隨便找了個看得順眼的坑蹲下來,腦子裡像住了一萬隻蒼蠅嗡嗡響。
二月末的風真冷啊,濕冷得從骨頭末端爬進血液里,黏附著行人。謝松亭身上的傷突突地跳,腰側的踹傷在皮下出血,有種詭異的暖和。
打他的人死了。
謝廣昌死了。
一個流浪漢兜著自己的被子鑽進來,看見這麼個孩子也愣了,看到他的臉更愣了,下意識往他這邊湊。
謝松亭抓住面前一根半米長的鋼筋,說。
你那二兩肉欠割?
他長得美,但實在凶,出口才被流浪漢發現是個男孩,手上還有武器,腿上腳上全是血。
一米六的流浪漢拿暴突的眼球看了他一會兒,把賊膽按捺下去,找了個遠點的地方睡下了。
謝松亭趁他睡下,才轉頭看這臭氣熏天的色鬼。
把這人殺了他就能進牢了,牢里總歸有飯吃。
不像現在,他餓得昏頭,都看到幻覺了。
路上路燈大亮,照亮他狼狽混亂的身體。
明明一片燈火輝煌,他卻看見沙海般的黑霧像伸出雙手,籠住他肩頭,像是想擁抱他。
那手的形狀很眼熟,他想握住,卻穿過了。
謝松亭惘然看著這副奇異的景象,看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在橋底睡覺的想法不太好實施,向橋上走去。
他要跳進河裡睡。
這個計劃剛剛生成就遭到了阻礙。
謝松亭一腳踏進沙坑,趔趄半步,向前一撲。
他跪在粗糲的沙土裡,一頭抵住柔軟的物體。
沒什麼支撐,腐爛了似的。
灰白的貓毛粘在他劉海上,飄落幾根下來。
謝松亭定睛一看。
那是只死了不知多久的貓。
貓肚子爛開,眼白髮藍,不知道怎麼死的。
白嫩的蛆覆蓋住雪白的貓脊骨,纏繞,蠕動,像在集體織毛衣,發出細細的濡水聲,宛如吞咽,很藝術。
這麼冷的天,它們卻冒著熱氣。
在吃「夜宵」。
謝松亭突然有種想吃黃桃罐頭的衝動。
生理衝動先思維一步占據他的大腦,激素迅速變化,唾液不斷分泌,他好像在三秒內便幻嘗了黃桃罐頭甜水的味道,同時眼球前是一隻在橋下不知道多少天的,死掉的貓。
他很餓。
他好像飽了。
他特別想吐。
第31章 第五周(下)
「你還好嗎。」畢京歌走到他身邊,輕輕拍了一下他肩頭,「謝松亭,聽得到我說話嗎?」
「聽……聽得見。」
謝松亭空茫地滲汗,聽到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