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越扶著韓志傑下車,後者虛弱無力,身形單薄,額際的傷疤清晰可見。
「阿滿姑娘。」韓志傑面向他們,朝薛滿長作一揖,「韓某要跟你認真地道一聲歉。」
薛滿眨眨眼,洗耳恭聽。
韓志傑耳紅面赤,羞愧道:「自相識起,我便因對母親的憤懣而遷怒與你,數次對你出言不遜。如今回想,姑娘何其無辜,我又何其狹隘淺薄。」
「你的確無禮。」薛滿哼道:「早該對我道歉了。」
「只怪我愚昧怯懦,拖到今日才敢當面跟你道歉。」韓志傑扯唇,笑容透骨酸心,「若我能有姑娘不畏生死的勇氣,有許大人一半的魄力,母親和香雪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我要是香雪姑娘,真當丁點看不上你。」薛滿不客氣地道:「堂堂男子漢,天天悲傷春秋有用嗎?是能復活香雪姑娘,還是能救出你母親?」
韓志傑愣住,「我……」
「我聽說你已斷了藥,重新開始戒斷?」
韓志傑探向淤青的手腕,「是。」集全衡州醫師之力,聯合京中太醫給出的藥方,他們這一批受蒂棠茚毒害的患者開始嘗試戒斷,但結果如何?會不會又是失敗?
「韓志傑,為了香雪和你母親,你必須成功。」薛滿道:「她們費盡心思希望你活著,你不能辜負她們的心意。」
「我明白……」韓志傑哽咽難言:「父親已經允我娶香雪的牌位為妻,往後她便是我唯一的妻。我不會再辜負她,會努力做到她生前所願……」
做個健健康康,堂堂正正的好男兒。
他失控了一小會,擦乾眼淚道:「阿滿姑娘,母親對你的喜愛從不是作偽,她多次想撮合你我。但茗芳會後,她知曉你和許大人主僕一心,便對我提出要收你做義女……可惜造化弄人,母親愧對你,我們韓家永生都愧對你。」
他從袖中取出一枚羊脂玉鐲,「這是我們抵達衡州那日,母親要送你的那枚鐲子,希望你能夠收下留作紀念。」
恍惚間,薛滿回到初遇那天,兩撥人在荒廟避雨,她與韓夫人相談甚歡,結伴抵達衡州。那時的唐夫人溫柔慈祥,像母親一般關照著她……
她搖了搖頭,「不了,來時如何,去時也當如何。」
韓志傑沒有勉強,「我祝你們一路順風,旅途平安。」
這次輪到薛滿道:「韓志傑,咱們後會有期。」
許清桉也朝韓越拱手,「韓老爺,後會有期。」
馬車緩緩駛離,韓家父子凝望許久,韓志傑低聲喃語:「……也祝你們遂心如意,終成眷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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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程遙遙,薛滿的悵然很快被沿途風景衝散。她們初到衡州時是盛夏,離去已步入金秋。官道綿延,兩旁楓葉如火,遠處層林盡染,風送丹桂飄香。
馬車內,薛滿跪坐在軟墊上,面前的矮几上擺放著何湘送的五包糖,她一一拆開嘗了,味道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