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伍民府邸前院。
今天是小年,也是伍民的好日子,雖不是明媒正娶,到底也是做新郎,是以他打扮得十分鮮亮。穿著一身兒簇新的大紅色圓領道袍,頭上戴著一頂烏油油的玄錦六合帽,帽頂攢著個鵪鶉蛋大的西洋珠,雪中看著很是寒涼。
冉寶兒落後半步,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旁。穿著身大紅纏枝蓮紋的褙子,外面也沒披一件禦寒的襖子,臉色凍得發青,嘴角的笑容十分僵硬,面上厚厚的一層粉被風一吹像是要裂開。
見馬車停住,伍民走過來牽她的手,她眼里流露出厭惡,很快又換上了順從的表情。
下人將車簾打起,段不循當先下來,目光在冉寶兒面上一掃而過,回頭去攙車裡的人。
冉寶兒被他這一眼看得幾乎無地自容,他轉過身去,她又貪看他高大挺拔的身姿,一時竟覺得這人招女人喜愛處更勝謝琅,襯得身旁矮小肥胖的伍民愈發不堪入目。
「你們女人都愛他這樣的」,伍民冷笑一聲,壓低聲音惡狠狠道:「可你也得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冉寶兒的手都要被他攥折了,卻是不敢收回,只能生生受著。目光落在才下馬車的靜臨身上,眼睛驟然一縮,手上的疼也忘記了。
她頭上並未簪戴,發卻烏油油地黑亮光潔,面上亦粉黛不施,皮膚天生白滑細膩。經了一場大病,她不見憔悴不說,氣色反倒好得令人生氣,原來不過是小有風情,如今看著竟是明艷照人,身上也多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勁兒,令人看了移不開目光。
到底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段不循腰纏萬貫,想必是流水樣的補品日日不要錢似的往她口中送,所以她才能恢復得這樣快罷了。
伍民再不好,終究是不缺銀子的,自己將來過得未必比她差。冉寶兒死死盯著靜臨,一面在心中如此寬慰自己。
靜臨手裡抱著一隻掐絲暖爐,身上披著件雪白的狐狸毛領披風,下車後也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冉寶兒,那目光與段不循如出一轍。
冉寶兒心中恨極,卻是朝著來人一福身,柔聲道了句:「姐姐,姐夫。」
伍民面上的傷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此時端著的是副一笑泯恩仇的神色,聽冉寶兒這麼一說,當即哈哈大笑,拍著段不循的肩膀道:「不循,想不到我們兄弟如今竟成了連襟兒。」
「姐姐。」冉寶兒落後兩步,靠靜臨近了些,「父親許久不見姐姐,心中想念的緊,這些日子天天念叨你呢。」
「是麼。」靜臨淡淡道,她早已知道冉常來京的消息,心中倒是無波無瀾,只當是來了個無關緊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