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清露也沉默了下來:「……總得是有這麼一天的。可姑娘,就算這霧靄閣改成了飄渺閣,你也還是我的姑娘。」
司微心裡亦是嘆了口氣:早在清露帶著他過來霧靄閣的時候,也挑挑揀揀把春江樓里的那麼些規矩跟他說了。
別看那各處姑娘手底下的大丫鬟能住四人間的屋子,私底下斗的跟什麼似的,上頭頂著的是春江樓里各處的姑娘,下頭緊接著的,便該是自個兒的人脈——
樓里大丫鬟的年歲約摸著都是九、十、十一二上下,說是跟在各個姑娘身邊伺候的大丫鬟,實際上……等姑娘們的年歲大了,她們便該是頂了自家姑娘的住處,也該出師掛牌營業了。
而清露,翻過年,年歲恰好便該是十三。
這大丫鬟,往好聽了說是各處姑娘手底下隨時能頂班的助手,是姑娘手裡一手培養出來的徒弟,往不好聽了說,那就是圖窮匕見,時刻架在驢子脖子上的那把刀。
這霧靄閣只有一處,待錦縭搬出去,清露正式成了這霧靄閣的主人,這處地方也就該改名叫飄渺閣了。
那搬離了霧靄閣的錦縭,又該搬去哪裡,又該落得是個什麼結果?
司微立在那裡半晌沒動,並不突出的指甲嵌進了掌心裡:錦縭今年又該是個什麼年歲?清露又該是個什麼年歲?
放在後世,她們又該是個該做什麼的年歲?
像錦縭和清露這般年歲的女孩子,放在這個時代又該有多少?
司微的手漸漸握緊,又漸漸鬆開:可他又能做什麼呢?
他什麼也做不到。
他與她們,於這世間,也不過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不,還是不一樣的。
司微苦笑著在自己心口處微微一叩——他比她們要幸運,生而為男,這是他面對她們的命運時,唯一的慶幸。
司微將堵在心口的那口氣慢慢順出來,在錦縭鋪在地上的床鋪邊上緩緩蹲下,借著這屋中被他點亮的燈火細細去打量錦縭的那張臉,輕聲道:「能拖得一時是一時,錦縭姑娘,你若是認命了,那這一輩子當真便要被這張漁網給網結實了……」
「誰說,不能絕境逢生呢?」
錦縭仰躺在被褥間,眼底愈發紅潤了幾分,卻到底再沒有淚水滑下,半晌,只喃喃開口:「這條生路,又該在哪兒呢?」
司微啞然,卻見清露一雙清凌凌的眼睛看過來,眼底帶著幾分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