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微只聽清露站在樓梯口處朝著上頭喚了一聲,遙遙得了錦縭一聲答應,這才跟在清露身後往霧靄閣的樓上走。
步上二樓,滿室紗幔逶地,馨香一片,燈燭明亮間卻不見此間主人的身影。
清露面色一變,顧不上跟在她身後的司微,提著裙子踩著繡鞋噠噠噠便往樓上跑。
霧靄閣上下三層,一樓富貴,二樓清雅,三樓卻是空曠。
空曠之中,房門大開,寒風裹著雪粒子席捲而過,刮去一室溫度。
紗幔飄飛間,有美人憑欄,對風雪而飲,此時聽得動靜,便不由回首,醉眼顧盼……只是神態間,始終透著些許頹靡。
錦縭悠悠抬手:「呦,清露回來了……」
清露咬著嘴唇,上前一把將錦縭手裡的酒壺奪了去,攙著錦縭腋下便要把人從外頭美人靠上拖起:「我就離開那麼一會兒……你怎麼就又喝上了,還穿得這麼單薄在樓上吹風,還想不想要命了!」
清露不過十一二歲,還是個沒長開的小丫頭,如何能把耍賴倚靠在美人靠上不動的錦縭給攙扶起來,便是再加一個司微,在這會兒也使不上多少力氣——司微個頭還沒清露高呢。
錦縭任由兩個小傢伙拉著她,竟是半拖半拽的把她從美人靠上給拖到了地上,於是仰頭靠著美人靠的椅面吃吃地笑,腳抵在門坎上不願進去,只放聲而笑: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總好過讓這一身皮囊,在這麼個地方慢慢被碾成枯骨,最後化為一抔塵土來的乾脆。」
清露咬著牙上前捂了她的嘴,示意司微用力把她托起來幾分,硬生生將醉了的錦縭半背半抱的從外頭挪進了屋裡。
司微沒有多說什麼,上前掩了門,插了門閂,阻斷了外頭的風雪,這才有功夫去打量被清露放在木質地板上的錦縭。
清露從一旁的多寶格上摸了把火摺子出來往司微手裡一塞:「去,你且把這樓上的燈點了,還有那銅爐里的炭盆也給點上。」
說完,清露手裡捏著先前從錦縭手裡奪過的酒瓶子噔噔噔噔又下樓去了。
司微嘆了一聲,拿過柜子下擱著的蒲團,將錦縭散亂著的頭髮撩起墊在她腦後,也不去看她睜著眼睛悄無聲息落淚的那張臉,起身去把纏枝花座上的燈盞給一一點亮。
過不多時,清露從樓下上來,懷裡抱著的是一床被褥,將褥子在地板上攤開,再抬胳膊抬腿的把錦縭從地板上挪到褥子裡,也不去管她身上還穿著衣裳,直接扯了錦被往她身上一蓋,這才從懷裡拽了帕子出來給她擦臉:
「這又是怎麼了,啊,我去下房尋人的時候,你不是還好好的麼?」
錦縭裹在被褥里,好長時間沒動,半晌,這才探出手來,抓過了清露蓋在她臉上的那枚帕子,聲音里甚至沒帶半點嘶啞,聽來似是帶笑:
「媽媽那著人送來了牌匾,只怕過了年,這霧靄閣,就得改名叫飄渺閣了。」